082 流算 (第2/4页)
视着檀缨步步走来,一奉天墨者当即呼道:“无论你是谁,胆敢于此施道?快快敛气!” “那又是谁先扬的气呢?”檀缨音声道。 墨者瞪目怒道:“巨子训道,由不得你评议!” “我唯卫道,便轮得到你狺吠了?!”檀缨目空一切,稳步向前走来,走过了墨者坊人,走过了吴孰子,走过了书左,最后站到了范画时面前。 炉火渐熄,他的神貌也逐渐平缓。 那位烈火焚身战士,已化作躬身俯首的孺子。 “剩下的,交给我吧。”他柔声道。 嘶嘶嘶…… 在这一刻,范画时思绪中那盘错的树根之中,伸出了一只手,扒开了一个口。 一只檀缨钻了出来。 现在,整个世界与他们无关了。 他只有她,她也只有他。 他们明明一句话都还没说过,却又早已相伴阅尽了一切。 范画时只痴痴道:“我还没看到你的解答。” “会是个让你满意的解答。”檀缨道。 “那么……然后呢?”范画时道。 “然后,我们一起走。”檀缨轻轻地抬起右手,“范馆主,可愿屈尊与我协论,应吴孰子一谈。” 范画时低着头,颤颤抬起了手,却有紧张地缩了回去。 “这样就很好了,这个世界只有我们,这已经很好了……” “这个世界不止我们,外面一定还有千千万万个我们,他们也如你一样,被吴孰和那些数字困束住了。”檀缨轻轻地点着头,“来吧,去外面,我们一起,破那障,看那光。” “我害怕。”范画时说着,再次抬起手,稳稳地搭在了檀缨掌间,“可又不怕了。” 如此的局面下,两人明明应是初见,却恍若无人,默契得说起只有他们才懂的谜语。 这一幕搞得吴孰子的气都散了。 更散的还得是刚刚冲进馆的范牙。 他看着孙女似乎很好,比所有时候都要好,好像还在把什么东西交给檀缨了,在巨子与众墨者的见证下。 这……和预想中的不太一样啊。 白丕消息是不是有问题? 可吴孰子很快将他拉回了现实。 “看来唯物也接受那悖谬了。”吴孰子当堂收气吐息,直直席地而坐,冲着面前抬手道,“为檀子上席。” “巨子稍安!”范牙不及喘气,一路奔向檀缨和范画时,瞪目将二人的手扯开,一左一右骂道,“不是来读书的么!你们这几天……都做了什么!” 檀缨与范画时都未说话,依然沉浸在刚刚的氛围中。 范牙只好又回身与吴孰子道:“巨子……孩子不懂事,我回去教训。” “一个扬谬,一个执谬,你教导的结果已然如此了。”吴孰子并未看范牙,只直视着前方,看着摆上的草席道,“越是年轻的错误,越要及早纠正。我有分寸,请他们坐吧。” 范牙一时语塞。 却听檀缨轻声道:“老师,《吴孰算经》可是吴孰子所着?” “是。”范牙答。 “那我可驳穿他。” “………………”范牙大骇。 “爷爷。”范画时轻理着侧鬓道,“他解出了我的第三题。” “………………”范牙更骇。 非说的话,范牙让檀缨缩在墨馆读书,确也有些私心。 或许这样一位大才青年,正好可以给予孙女稍许的抚慰…… 但也不要一下就抚到这一步啊! 眼见如此,范牙还能怎么样? “唉…………”他唯有跺脚一叹,歪扭过头,“罢了,我不管了。” 檀缨与范画时也不再有任何疑虑。 双双前行至题板前,与吴孰子行礼后,双双坐于席上。 “非乐”与“节用”始终是墨家所提倡的。 下帖、布局、对饮之类的,纯属那群名家贵族的奢靡浮夸之行。 清谈对墨家来说,铺张草席足矣。 随着主客先后落座,堂中墨者无论有多么震惊,多么的不理解,也都随之席地而坐。 范牙则在吴孰子的注视下避无可避,一步步行至主客之间,直直盘膝坐地,长长一叹:“是了,只能由我来主持了。” …… 秦学宫。 相比于檀缨噬伪儒那一晚的盛况,此时的学博们通通集于小论堂,稳重了许多。 不过是被逼的。 没办法,不稳重不行。 一来,吴孰子是墨家巨子,岂能用对付武仪的办法对付他? 二来,巨子去自家分馆,与自家馆主交谈,实在再合理不过,关他们屁事。 三来,檀缨应还苟缩于藏书馆,此时白丕应该已经熘进去把他悄悄拎出来了。 檀缨自己,也该知道谁是软柿子谁是硬骨头,总不至于看吴孰子不顺眼踹门出去请谈吧? “稳的,这次稳的。”庞牧颤饮着水,与众人分析道: “檀缨确实得了我儒之道,取义成仁,当怒则怒。 “但这也得有个理由吧? “那夜闯那儒馆,是为我破境,为儒不平,这合情合理。 “可吴孰子碍着他哪根筋了? “没有吧,完全没有吧?” 旁边,姬增泉听得眉头越陷越深:“茄脸贼,你少说两句成不……” “我这是事实分析,给大家吃定心丸呢。”庞牧说着,手上的水杯又晃出了不少水,“找不出理由的,找不出檀缨与吴孰子矛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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