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黄雀 (第2/2页)
她就这么扔下自己,走了? 由不得云睿不相信,马上便传来了申承尖细的声音,然后就是由近而远,直到远得听不清楚的脚步声声。 云睿惶然,第一次在这空旷旷的禁宫内感受到了孤独。 她四顾无措,鼻间充斥着檀香的气味,再也没有了阿嫂身上好闻的气息。 云睿当真忐忑了,她顾不得难过,只在心里一个劲儿地问自己:我当真错了吗?不然的话,缘何惹阿嫂这般生气?她……定然是生气了吧? 且不论云睿是否懊悔,单说景砚。 她内心不安何曾逊于云睿?一路恍然,一忽是阿睿可怜兮兮的小脸,一忽是哲深情凝望着自己的脸。 自己惩罚阿睿,何尝不是自我磨折? 景砚暗叹一声。 理智却又告诉她,对于那个跳脱的小孩子,不管教是不成的。 如此心思缠|绵纠结,展眼间已经遥遥看到了坤泰宫。 一个熟悉的身影堪堪迎了出来。 她怎么来了? 景砚暗暗皱眉。 玉玦迎着景砚的肩舆,行礼道:“娘娘让奴婢好找!” 景砚连忙在肩舆上欠了欠身:“玉玦姑姑有事?” 玉玦微微一笑:“奴婢哪敢劳动娘娘?是太后她老人家,着奴婢来寻娘娘。” 景砚一凛:“母后?” 她的记忆中,太后从没主动派人来找过她,何况还是派身边第一贴身侍候的玉玦?景砚焉能不纳罕?
“正是呢!太后她老人家请娘娘去寿康宫,说有要事相商。” 景砚连忙躬身称“是”,又道:“本宫知道了。有劳玉玦姑姑了。” 甫一踏入坤泰宫,景砚便呆住了。 段太后端坐正中,气色比前日好了许多。可,她下首那人,身形瘦削,面目清癯,须发灰白,一身当朝一品的官袍一尘不染—— 不是尚书左仆射段炎段之亮,又是何人? 大周朝立国伊始,便循着前朝旧制设三省六部。然而几代帝王下来,尤其是到了武宗朝,皇权集中得厉害,中书、门下二省几成虚设,就连总领政事的尚书令,也因武宗担心危及皇权而经年位置虚空着,只留下尚书省两位副长官——左仆射与右仆射互相牵制着权力。因大周朝又以左为尊,是以这尚书左仆射俨然位同宰相,乃文官之首。 这段炎段之亮也是个有来头的。他祖籍渭州,乃渭州段氏宗族子弟。段氏为渭州望族,前朝以商贾起家,后捐了个小官。官商两路皆吃得开,是以家族日盛,渐成渭州大族。太|祖昔年起兵,粮草用度,大部分仗着段氏一族运筹帷幄,所以才可后顾无忧,所向披靡。太|祖立国后,遍封功臣,段家家主得以封侯。而这渭州段家,正是段太后的母家。 段炎并非段家嫡支,只因家境贫寒,他唯有靠寒窗苦读谋得入仕。他是武宗朝的进士,先后辅佐武宗、仁宗和宇文哲三位帝王,堪称三朝元老。他更因着是两任帝师、一朝宰相,俨然为众臣工之首。 不待景砚将眼前情状想得分明,段炎已然起身施礼。 “臣段炎参见娘娘千岁。”一躬到地,语气不卑不亢。 他的年纪,足可做景砚的祖辈了,又是太后的族兄,三朝元老,景砚怎好意思平白受他的礼? “段大人。”景砚欠了欠身。 段太后撩起眼皮,扫了一眼景砚,淡道:“皇后来了?坐吧。” 景砚谢了座。 段太后转向段炎道:“之亮啊,这几日前朝都还安妥吧?” 景砚闻言,一凛。 段炎拱了拱手,恭敬道:“臣幸不负太后所托,朝廷安妥,诸般政事俱都按部就班,并没有失了分寸。” 段太后舒然一笑,“那便好啊!国家遭逢大变,总算有列祖列宗庇佑,安然过渡了才好。” 说着,她冲着段炎微微颔首:“之亮啊,辛苦你了!” 段炎连忙起身拜道:“此乃臣职责所在,又是太后重托,岂敢有分毫差池?” 这一幕看在景砚眼中,恰如一出排演妥帖的好戏。 景砚心中突地涌上悲凉—— 她殚精竭虑地请父亲联络群臣,又费尽心思地接近各路节度使,如孟昭辉之属,只为了给新皇登基一个安稳的保障。而她的姨母,这位太后婆母,却早已不动声色地暗布棋子,将朝廷中的一切都掌控在了自己的手中,她甚至直到此刻,才将这些告知自己。 虽然,同为大周江山,同为新皇着想,这般被排斥于决策之外,景砚还是隐隐泛上一股子“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苦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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