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冰消融是春水_第二章 局长举贤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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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局长举贤 (第4/4页)

就是。”

    老花眼镜后边那双锐眼见到来客,猛然射出热烈的光芒,立刻摘下眼镜,推开文件,离座迎上去握手。

    “你叫曾有为,是吗?”

    “局长叫我有事?”

    “没事。不,有事!咱们先行个重逄礼!”

    “重逢?”

    “怎么,年轻人的记性还比不上我这个老头子!”

    “这……?”

    “记记看,十二年前,在城北工具厂那个红卫兵设置的牢房里。”

    “啊!记起来了,你就是关向荣——那个高水平的山东老汉!”

    “哈哈,真是今日喜重逢,转眼十年过!”

    “真巧,咱们是冤家路窄!”

    “如今,冤家变亲家,往后,咱俩还要在一个单位共事呢!”

    曾有为一时受宠若惊,虎虎有生气的圆脸盘红了红,为刚才的出言不逊而抱惭。

    关向荣却豪爽地笑着,亲切地招呼曾有为到沙发椅上落座。

    紧接着,大办公桌抽屉里飞出个装饰漂亮的茶叶盒子,一对雕花白瓷杯里飘出龙井名茗独具的清香。一主一客隔桌而坐,一老一小热烈攀谈。

    “十二年前那时候,我真像做着一场梦——一场恶梦!”

    “是啊,那是一场恶梦。”

    “你还记得我抽在你身上那记皮带吗?”

    “忘不掉!你说过,伤在我身上,痛在你心灵中嘛。”

    “临别时我还对你说过,要用实际行动赎回自己的罪过。”

    “乱弹琴!罪在****、四人邦,你们革命小将是无辜的。”

    “不。我觉得,良心上有罪过。”

    “那,说说看,你是怎么赎罪的?”

    “胡乱写了份审讯笔录交上去,说你思想上对文化大革命有抵触,反革命还算不上。”

    “幼稚!为我开脱罪责?”

    “司令部头头对此大为不满,说我立场不稳,对反革命心慈手软。我正好辞掉‘审反’工作,借故到某国营大厂了解派战动态,悄悄溜出司令部,到外边混了些日子。毛主席最新指示一下来,我就捞到第一批名额,戴上光荣花上山下乡了。”

    “按当时的话说,是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肓,是社会主义新生事物!”

    “是的。下乡后,我拚命劳动锻炼,真心诚意地用汗水治疗自己的造反狂热症。”

    “效果一定不错。是吗?”

    “疗效并不彻底。四年后,我看不惯那阵下乡知青竞争返城的‘上调风’,思想上产生新的苦恼,又把眼光对准‘钢铁长城’。”

    “一九七一年参军入伍,当了八年铁道兵。”

    “你了解我的历史?”

    “老相识,新战友,我能不看你的档案?”

    “唉!咱们中华民族的古代英雄唱过‘三十功名尘与土,八万里路云和月’的悲壮歌声。我呢?三十年人生过去了,碌碌无为贡献低微,愧对祖国愧对祖先呀!”

    “不!你上山下乡吃苦耐劳,参军入党赤胆忠心,从战士一直当到连长,很不错啦!”

    “比起你们这些老革命,流血流汗打江山,那是小巫见大巫呀!”

    “不能那么说!和平时期不可同战争年代简单类比。在今天,一个青年人,只要能够胸怀大志真心报国,身处泥潭迷途知返,用辛劳的汗水谱写自己的历史,在人生道路上踏出坚实的脚步,这不仅与古人的‘三十功名’不分高下,就是比我们那时的战斗业绩也毫不逊色。只要是块优质的矿石,投进革命的熔炉,出来必定是块好钢材!”

    “……”

    人逄知音谈兴必浓。茶桌上那对雕花白瓷杯里的龙井茶水泡淡了,沙发椅上的这对茶客话语却更多了。

    直到一位局机关干部进来请示工作,两人的晤谈才暂告段落。曾有为站起来要告辞,关向荣却摇手制止。

    重逄对话仍在持续。末了,老局长向刚报到的新干部透露了分配趋向。这是以正规部队首长向其部属下达任职令的独特方式进行的。

    “你对今后做什么工作,有想法吗?”

    “具体干什么,我没多想。只要能为四化建设出大力作贡献,什么岗位都愿意干。”

    “说得好!局党组研究,想交给你一个既艰巨又重要的任务。”

    “什么任务?”

    “到市属砖瓦厂去当厂长。”

    “当厂长?这……”

    “怎么,不太满意?”

    “不。蹲机关或者当工人,我设想过;但当厂长,这太出乎我预料之外!”

    “改革开放新时期到了,出乎预料的事情多着哪!”

    “说实话,我担心自己的能力跟不上。”

    “不。根据你的政治素质和文化水平,根据你下乡锻练和部队工作的一贯表现,我们相信,你能够出色地担当这个任务。”

    “这家工厂有多少人?”

    “相当于部队一个营的兵力。”

    “让我当营长?关局长,你可别小材大用啦!”

    “这叫知人善任,量才而用!”

    “可当地方干部、搞企业管理,我没经验呀!”

    “怕什么?打淮海战役,我二十六岁就当了营长,还不是从战争实践中锻炼出来的。”

    “局长说得对!”

    “话得说回来,你可听仔细了。”此刻,关向荣的满脸热情转换成严肃表情:“这家建材工厂的情况复杂得很,一年之前,局里派过工作组,协助他们调整领导班子,但事实说明,那次调整还是换汤不换药,企业改革毫无进展。这个厂的领导班子思想僵化结构守旧,搞起政治运动来一招一式头头是道,省市报纸表扬,广播喇叭吹捧,名气大得很,可就是缺乏生产指挥方面的管理和技术人才,企业经营糟糕得很。秦砖汉瓦两种老产品经营多年,原料枯竭成本上涨,前途堪虑;一项粉煤灰砖新产品,化了国家上百万元投资,生产八年,质量低劣连年亏损,拖了电厂废渣处理的后腿,面临停产整顿的前景。我们想选派一位有干劲有能力有知识的人去任职,希望在尽可能短的时间里争取现有局面的改观,为即将到来的企业整顿和改革打下基础。”

    “这么说,局里交给我的任务艰巨得很呀!”曾有为的满腔激情随之转换成担忧之色。

    关向荣对曾有为的任职令终于将近结尾。

    “按咱们当兵的话说,叫做攻克顽固堡垒。能不能炸开它,关系到整个战局的成败得失。你听明白了吗?”

    “基本明白,还有顾虑。”

    “刚才,你提到过岳飞的诗句,这首古诗词我极为赞赏。后边还有两句:‘壮志饥餐胡虏rou,笑谈渴饮匈奴血。’如果把困难比作胡虏,把重担比作匈奴,咱们革命战士就更需要这种气魄!”

    “局长的话对我很有启发!”

    “怎么样,对局里的任命感不感兴趣?”

    “服从组织分配!”

    “不过,地方毕竟不同于部队,凡事还得讲个自觉自愿。给你一个星期的考虑时间,如果同意,就报市委组织部备案。”

    “好吧。”

    雕花白瓷杯里清香扑鼻的龙井茶淡成了白开水,机关下班的电铃声响过了,这对知交才结束谈话,站起身来互相道别。

    曾有为临走时,关向荣亲切地拍拍他坚实的肩膀:“小曾,我当个局长,管的事多,对市属砖瓦厂的情况掌握不够全面,更不深入。如果要进一步了解,你可以抽空找局生产计划处的王处长,他在这家厂当过二十几年老厂长,对你作出是否接受任命的决定会有帮助的。”

    老局长满含信任的目光,一直把他的未来部下送下楼梯。

    就这样,年纪轻轻的曾有为当上了这家有着六百多号人马大工厂的厂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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