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世后的告白》 (第3/3页)
没办法，她只能继续陪他一起留在凶案现场。 他们窝在那个小小的书房里，仿佛这就是一个小天地，一扇门口，血液四溅，满地证物，而他们呆在这里，就像一个与现实隔离的避风港。
子鱼紧了紧披肩，想制造些话题：“我们好好谈谈吧！” 余弦却抬起眼皮看了看她：“谈恋爱么？” 她一愣，然后看见余弦的唇微微动了动，他在笑，原来他也会讲冷笑话，这真的很令子鱼意外，她也回笑给他：“我总是觉得你看不起任何人，我有好多事情都想知道又不敢问你。” 余弦：“你问啊。” “你以前一个人呆在案发现场，害不害怕？就没有发生什么恐怖的事情吗？” “还有比死亡更恐怖的事情？你是指鬼吗？你觉得这个世界上有鬼这种东西？”余弦又照旧准备摆出一份鄙视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他半路又刹住了闸，反问道，“你相信这世上有鬼？” 子鱼双手捧着脸，嘟囔了一句：“我不是相信有，我是希望有，如果有的话，就能解释很多的事，如果我变成了鬼，我就会托梦告诉你谁是凶手，帮你破案，让你永远当战无不胜的大神探！” 余弦望着她，眼睛里好像盛着星空璀璨：“不用托梦，你最好直接出现在我面前。” “为什么？” “我喜欢。” 子鱼当时想，他说的他喜欢，一定是指他对自己智商的自信，他不喜欢鬼神托梦，他喜欢眼见为实。 回忆到这里，子鱼的眼眶有点湿，她总是想起他，越来越频繁。 ——酒精真是让人失态啊。 5 子鱼付了钱，晕晕乎乎地再次上楼，然后用自己的生日试了一遍，密码门打来了，她进去了。 打开灯，一切都那么整齐洁净，仿佛他们的主人还会回来，屋外开始打雷，一场大雨终于到来。 侦探最依靠的就是智商，和凶犯角逐的根本也是智商。可是子鱼无力地瘫倒在沙发上，默默喃喃：“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为什么都不知道……” 心脏钝痛，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哀缅搭档的离世，还是因为想起了太多潜存的幸福，那都是她没有看到的点滴情谊。有些话说不出口，可是她这时候才发觉，她的爱情，竟然从他离去后才姗姗来迟。 她昏睡过去，好像梦见了有人在为她盖被子，像每一次熬夜办案睡着时那样；她仿佛也感觉到身旁有人安静地坐着翻卷宗，咖啡的香味儿萦绕在鼻尖，那么的让人有安全感；她似乎还听见了那人在说：“‘陷入爱情里的人智商会下降。’我那时跟你讲的这句话依然有效。这也正是我死去的原因。” 与余弦搭档了五年，他们没有深层了解，却已经被连在了一起，本以为不够熟络甚至连朋友都不算，可其实他已经走进了她的思维骨血，她再也没有可能忽略他，忘记他，她现在才认识到，自己对余弦的那份压抑着的爱慕，竟然会在他的冰冷和鄙视下悄悄隐藏。 她怎么那么蠢，为什么要隐藏？ 大雨依旧在下，等子鱼恢复神智，才发现自己傻傻地瘫在沙发里好久，面前有个鱼缸，缸底有浅浅的水，一直乌龟在那儿爬啊爬，时不时看看子鱼。 子鱼拿起旁边的龟食，撒进鱼缸里了一些，然后便去屋里四处观察。 余弦的家不算大，简洁刚硬就像他的为人一样，家里最多的就是一些书，还有他自己出版的推理名作，扉页上签着名，“赠”字后面顿了顿，还没有写出要赠给谁。 家里没有任何可疑的东西，余弦好像真的只是出了意外，可是她为什么会凭着直觉走到这一步呢？她走到保险箱前，发现这并不是密码控制的，而是指纹识别。 子鱼从包里掏出指纹粉，又在书房里找到了一卷通明胶带，心里还在嘀咕，余弦怎么会犯这么容易犯的错误，他的家里自然会有他的指纹，只要犯罪分子够聪明，带的东西齐全，开保险柜就跟玩儿一样简单。 可是子鱼拿着高强度冷光源紫外线灯在家里转了一圈，都没有采集到一枚余弦的指纹，不知是出于谨慎，还是余弦另有打算。 她在枕头下找到了一本余弦的日记，翻开大意看了一看，就愣住了—— “2009年3月2日：她真的很聪明，她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女孩，仿佛天生就是为我打造的。” “2009年3月15日：她来跟我一起工作，我很兴奋，可是又觉得自己很傻，于是便找了个借口出门了，她的迎新会我没有出席，她一定觉得我不太喜欢她吧？” “2010年5月15日：她有男朋友了。不是我。我很生气，当着她的面诋毁了她的男朋友，她朝我翻白眼的时候我感觉到了，可是我也的确没说错，那个男的的确是蠢，有这么好的她，竟然还要劈腿。” “2010年7月3日：我很犹豫，要讲他男朋友劈腿的事情告诉她吗？可是，一切都还只是我的推理，如果拿这个作为证据，她会不会觉得我管得很宽？” “2012年3月1日：既然她很开心，笑的那么甜，这个秘密就烂进我的肚子吧。” “2013年6月11日：既然是搭档，我就不该对她存在那些龌龊心思，可是怎么办呢？一闭上眼世界就只有她。” “2014年9月4日：这年头人们对小三深恶痛绝，想必男小三也是一样糟糕，她有男朋友，如果我不顾道德的表白，她一定避如蛇蝎，工作都没办法继续下去了吧？” “2014年10月8日：时光会将秘密掩藏，只要她能幸福，可是，我还是得为她找点保障，如果我不在了，他的男朋友也不要她，我也绝对不会让她一无所有。” …… 子鱼的脸都花了，被泪水掩埋，她跌跌撞撞地走到保险箱跟前，将自己的手指指纹按上去，锁开了。永远不要想在一个侦探面前有隐私，他了解你，知道你相关的一切，甚至连你的指纹都有。 保险箱里躺着一条钻石手链，镶嵌工艺精湛至极，还有余弦所有的银行卡、房本、保险、遗嘱，以及一张纸条。这就是他留下的所有线索串起来得到的结局答案——一份大礼。 纸条上写着： “Ishallbutlovetheebetterafterdeath.” 我死后将更加爱你。 请别为我哭泣。 尾声 余弦留下来的是告白，因为他再也不会看到她拒绝他的样子，所以在逝世后，通过解密的方式让子鱼寻找到这份告白。他自私地认为，如果子鱼对他还有心，她就一定会查到一切。无论发生什么意外，子鱼都将是意外后的受益人。 子鱼来到他的墓碑前，哭个不停，与葬礼时简直判若两人：“笨蛋……你真的是笨蛋……” 在别人的眼里，她应该保持一些高智商人所固有的形象，而不是此时跪伏在泥土里，哭得像个孩子。 那些年错过的大雨，就像那些年错过的爱情。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