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竹之花 (第2/2页)


    “擅自地离开我，擅自地跟别的豪族小白脸结婚生子，又擅自地把这一切都丢掉，你果然还是那个喜欢捉弄人的小恶魔……”

    站在被花圈包围的墓碑前，曾经是少年的大叔用自己都听不见的声音抱怨道。

    在没有活干的时候，他就会来到这座墓园，探望自己曾经深爱的少女。

    不再是当年那个青涩懵懂的无知少年，御阿礼之子所负担的宿命与诅咒他已经非常了解。对于少女的不辞而别，曾经的失望和愤怒也逐渐变成悔恨和哀痛。

    ——悔恨于自己的无知无能，哀痛于爱人的生离死别。

    “抓到你了！”

    一声惊喜的呼喊过后，背上突然传来温软的触感，和极为轻微的冲击。

    “猜猜我是谁？”

    两只小手从背后绕过，蒙住了他的眼睛。被刻意压低的嗓音掩盖不住那熟悉的笑意，鼻间萦绕的淡淡芳香更是暴露了来人的身份。

    “别闹了，快下来。”

    大叔淡定地微微下蹲，让吊在他背上的少女能够够到地面。

    转过身，一张嘟着嘴的可爱小脸顿时挤满了整个视线。

    “真没意思，大叔你太不配合了！”

    无论是赌气时撅起的嘴，还是偷偷窥视的眼神，无不跟记忆中的那个少女完美的重叠起来。只是……

    “阿弥，你怎么又自己跑出来了？”

    同样的朴素和服，同样的桔梗花饰，同样的淡紫色半长发，但她的名字是稗田阿弥，第八代御阿礼之子。

    “我做完了今天的工作，所以就偷跑出来见你啊，有没有很感动？”

    “嘛，算是吧……”

    少女古灵精怪的微笑跟记忆中简直别无二致，即便多年来内心早已波澜不惊的大叔还是被触动了。

    “不过啊，能够再遇到你真是太好了呢……”

    “别再开这种玩笑了。”

    御阿礼之子转生是不会带有前世记忆的，即便是对此无甚了解的大叔也从香霖堂店主那里听说过这些。因此对他而言阿七是阿七，阿弥是阿弥，哪怕她们再相像也不会搞混。

    “我没开玩笑！”

    少女皱着眉用严肃的表情反驳了一句，然后微笑起来，伸手抚上大叔的面颊。

    “从上辈子开始，就喜欢上你了嘛。”

    “别胡说……”

    轻柔的一吻在他嘴边落下，堵住了他后面的话。

    少女甜美的气息扑面而来，冲走了他所有的思维能力，而唇上甘甜的味道更是令人沉醉。眼前晃动的人影渐渐和记忆中的爱人重合起来，脑海里仅剩的理智迅速融化在少女的体香之中。

    良久，唇分。

    少女带着羞涩的笑意退后两步。她原地旋转一周，和服的下摆如裙裾般飞扬。

    “今天的我呀，就是为了再见到你才出生在这世上的。”

    大叔呆呆地看着她，一时无言。

    不，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

    阿七早已死去，这是他所见的“真实”。

    像是看穿了他的疑虑，少女微笑着走近。

    “我是阿七的转生。这副身体，如此健康而精神，就是为了再见到你而准备的。所以……请抱我吧。”

    最后的理智也消失了。

    顾虑、忧愁、哀痛、惊愕、喜悦，所有的情绪都烟消云散。

    只剩下最炽热的爱意。

    ……

    御阿礼之子终究无法活过三十岁。

    或许是在御阿礼之子的使命之外做了多余的事情，或许是孱弱的身体不允许她跟人结合，又或许是“盛开即凋谢”的命运……

    稗田阿弥死了。

    只留下一个女婴，阿弥便如阿七一般不辞而别。当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大叔正在人之里外面顶着风雨指挥一帮人加固河堤，因此错过了见她最后一面的机会。

    之后，他在阿弥最后待过的书房里静坐了三天。

    他好像一下子苍老了二十岁。两次与爱人的死别抽空了他全部的精气神，原本乌黑的头发渐渐染白，皱纹悄悄爬上他的额头和眼角。虽然才刚过四十岁，看起来却如同耄耋老者。

    他离开了稗田家，用以前攒下的钱在墓地旁边买了一块地，盖上了房子。

    除了最基础的生活必需品，陪伴他的只剩下院子角落里的几株青竹，以及据说是阿弥生前留下的一份卷轴。

    他就这样孤独而顽强地活着，哪怕找不到任何活下去的意义。

    ……

    “……”

    门外又响起了熟悉的嗓音，抬起头，仿佛又看到那张永远不变的笑靥。熟悉的神态，熟悉的坏笑，熟悉的衣着，果然她还是如记忆中一般美丽啊……

    只是这一次，他终于可以安心了吧？

    老者睁开眼，欣慰的笑容从嘴角蔓延开。

    “啊，欢迎回来。”

    “我的孩子。”

    ·

    竹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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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少活得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