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离人殊未归 (第2/2页)
意的,那是个脆弱又敏感的孩子,所以才会在被抛弃后那样的绝望和心灰意冷;他也知道他说的话她都在听。其实,是他在照顾她,也是她在陪伴他。 她脸上的伤疤褪尽后,他看着她清秀漂亮的样子,心想,她的父母怎么舍得抛下她? 她怯怯的问:“他们不要我了,你要我吗?”那么小却有一双那么清澈又那么冰冷的眸子。让人无端的怜惜心疼,他说:“洛尘,以后我便是你阿耶,你便是我闺女,这里就是你的家。” 她微微一怔后,却轻声唤了一声小阿耶。 小阿耶?真是个奇怪的称呼,他却喜欢。 后来她说,“小阿耶”不过是一个亲切的称呼罢了。其实,他也是这么以为的吧?他一直都知道洛尘对他有多依赖,他对她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他以为他们俩可以这么相依为命的生活一辈子。可是,终究他还是让她负气伤心而去,她决然离去的身影成了他心头永远无法愈合的一道伤。 天亮了,晨曦透过窗棂,窗外的梧桐叶湿漉漉的。 “使君,您醒了?”杳娘进入内室便看到他睁着眼睛静静看着窗外。 王猛闻声并未转头,依旧看着窗外低低道:“她是不是不会再回来了?”似是询问又似是自语。 杳娘一怔,却并未答话,只是有些心酸的看着床榻卧病不起的他。曾经的他,在朝堂上是意气风发、指点江山的肱骨臣;在战场上是指挥千军万马、令敌人望风而逃的大将军。而今却病卧床榻,被病痛折磨得形销骨立,面色灰白,早已不复往昔风采。可是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在她心里他都是她的英雄。
“杳娘,扶我起来。”王猛转过头时,杳娘已收起了凄楚的神情,挤出一个笑脸道:“使君,先吃药吧。” 王猛摇摇头,挣扎着要起身,杳娘忙扶起他。 “使君,您要做什么?”杳娘知道自己是劝他不住的。 “准备笔墨。”王猛的声音虚弱暗哑。 杳娘扶他在书桌前坐好,为他备好笔墨,王猛起毛笔却又怔怔愣住,似是不知如何下笔。 直到一滴浓墨滴在纸上,慢慢氤氲开来,他才回过神开,落笔书写。 “景略,你怎么起来了?”一道低沉醇厚如古琴的声音里满是关怀。 王猛抬头微微一笑,“陛下。”然后放下笔欲起身上前行礼。 苻坚快步上前扶住他,“都什么时候了还管这些虚礼做什么?”说着扶王猛坐下,两人之间丝毫不像君臣,倒更像是亲友。 杳娘行了一礼后便退到外堂,这些时日皇上常常下了早朝便来明府看使君,今日来地这么早,想必是早朝结束的快。 苻坚问:“今日能起身,可是觉得身子好多了?”可是看着他灰白的脸色和凹下去的脸颊,心下又一沉。 倒是王猛淡然一笑,“估计是好不了了。” 苻坚听了心里不好过,拿过他方才写的字,看了一眼,上面只有两句话: “数归期,忆归期,离人殊未归。 无情耶,多情耶,今生可奈何?” 看完后心里不但没有好受,反而更加难过,离人殊未归。洛尘,你几时归来?抬眸对王猛道:“景略,我在全天下遍贴告示寻找名医,其实就是为了让洛尘看到,她若看到告示必会赶回来,萧逸定然也会一起赶来,到时候你的病……” “陛下,”王猛憔悴苍白的脸上依旧是淡然的神色,他打断苻坚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猛早已不在意生死之事。只不过,陛下的知遇之恩猛尚未报答。有几句肺腑之言,还望陛下切记……”话未说完,却已似气力不济。苻坚忙递给他一杯水,道:“景略,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王猛喝了口水,继续道:“陛下切记:晋国虽局促于偏僻的吴越之地,但其毕竟是正朔相承,应该勤修邻国之礼,不应随意图袭。鲜卑、羌酋,乃秦国仇敌,终必为大患,应逐渐根除以利社稷。” 他这分明就是在安排身后事,苻坚心下悲恸,却强笑道:“景略,现在说这些做什么,等你的身子好了,我们徐徐图之,这天下迟早是我们的。” 王猛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不置可否的笑笑:“陛下,若将来洛尘有什么事,还望您能护着她。” 苻坚终于绷不住,“景略,你说的这些我都会做到。现在要紧的是养好你的身子。”说着不由分说将他扶上了床。 王猛没有再说什么,嘴角浮着一抹浅浅的笑:都说没有永远的君臣互信,而他们君臣到底还是做到了。呵呵,其实,早死也有早死的好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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