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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在机关里的公众形象光辉伟岸不少。齐云则公然宣称父亲前世一定是杨白劳,欠下她和mama两个黄世仁的巨额债务、无力偿还,这一生才做牛做马来报答。父亲听了也不见怪,当众摸着齐云的头,一脸宠溺的笑意。 “再说,你以为你这支教是什么?”洪箭摇摇头,“你还真别怪人家李教授看扁你们,有些地方的支教工作,也不过就是成就了领导的面子、政绩,实际上真为困境中孩子做的事情非常有限。” “你说什么呀你?”齐云不高兴地说:“我告诉你呵,污蔑我可以,污蔑我的理想,那可不行!” 洪箭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你这样的我见多了。去年,我还采访过一回西部边远地区的一个大型支教活动。说实在话,我没去之前也和你现在差不多,热情满满,扛着大哈苏相机,开车翻山越岭走了几百公里山路,结果——” 他拖着长音表示着不屑,齐云虽然猜到他后面不会有什么好话,却仍然忍不住问: “结果怎么啦?” “一进到接待室里,先看到了当地掌管文教工作的领导,穿一件好像是上个世纪五十年代中山装,头发斑白,背有点驼。真的,我绝对不骗你,那人脸上的表情也像是五十年代的,就是黑白老电影上的那种……” 齐云瞠目结舌。却也隐隐地相信了,洪箭说的都不是骗人。 洪箭突然一把抓住齐云的手,用带着明显口音的普通话,十分激动地问:“你就是支教的老师吧?哎哟,我们盼星星盼月亮可把你们盼来了!” 齐云吓了一跳,使劲儿往回抽自己的手却抽不回来。想到洪箭定是在模仿当地领导的言谈举止,不禁撇了撇嘴,也就随便看他演下去。 洪箭声情并茂、神色激动地说:“你们要是不来啊,我们这克里克勒乡就开不了学啦——” 说完,洪箭还用手去拭眼角的“眼泪”。齐云一愣,“扑噗”一声笑起来,心里却苦涩难言。 她皱眉问:“他们真这样呀?那些支教的老师还不一个个被吓死?就像我似的。” 洪箭不屑到极点,“谁像你这么没见过世面?” 他又换上了一副表情,模仿着那些支教的学生,“那些学生也立即激动得热泪盈眶,哽咽着说:‘我们怎么会不来呢?这里需要我们奉献青春、抛洒热血,我们当然义不容辞!’” “咦?他们倒对得上台词,排练过的啊?” 齐云想了又想,越想越沮丧:“我想,这就是传说中的‘摆拍’了吧。” 洪箭倨傲地点点头,“接下来的程序是领导敬酒,领导给支教的老师们一个一个支教挨个敬过去,大家都喝成了大红脸。不过人家领导毕竟是不含糊,虽然大半斤高度白酒下了肚,讲起话来还是那么有条有理。” 洪箭学着领导铿锵顿挫的声,每个字都加长了音,听过去总是比正常人说话慢上一拍:“哎呀,欢迎你们的到来啊,是你们,给了我们这个偏远的地方一个希望呀——你们支持我们的教育,我们努力支持你们的生活,今后如果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就跟吴主任联系,我们一定竭尽所能配合各位的工作——我们这里比不得你们生活的地方呀,条件不好,各位真是辛苦了——” “够了,够了。”齐云烦恼地挥挥手,“那你呢?你还没说你在这场戏里演了哪个角色呢。” “场记呗,”洪箭调侃,“我和其他一起去的其他各大媒体的记者,拍照的拍照,摄相的摄相。总之戏已开场,锣鼓都响了,无论如何得捧场、圆满唱完一出不是?” “什么?就这样你也拍?还新中社的记者呢!” 齐云气鼓鼓的,把无名火都撒在了洪箭身上,几乎没指着洪箭的鼻子呵斥他。洪箭嘿嘿一乐,居然也不否认, “那你以为呢?什么叫新闻领域的一线人员啊?就是听喝的呗。领导说什么就是什么。顶着这个头衔,少不得要拍些不是自己真正想拍的东西,替领导拍拍马屁吹吹牛……人哪,只要把必须做的事情都做好了,才能有机会做一点真心想做的事情。” 齐云抬起眼瞪他:“你怎么这么说?你说话不该这个风格啊!” “那应该什么风格?” 齐云嘴里塞满羊rou串,声音含糊地说: “你呀,做为新中社的本省首席、省纪委书记的公子,应该走到哪儿都高唱社会主义好,说新闻事业是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永远走在历史的最前端!” “嗬,听你说话,倒是挺适合做领导,用生命去谱写那些涂脂抹粉的历史!”洪箭抓起啤酒瓶来仰头喝了两口,用一种很明显的讽刺口吻说“只是可惜了,你空有这样的雄才伟略,却没胆子上领导的饭局,领导和你吃饭是给了天大的面子,你不感激涕零,反而推脱,是何道理?” 齐云为自己的事烦恼,顾不得计较他的冷嘲热讽,只顾闷闷不乐地趴在桌子上: “阿箭哥,你说我要去的地方也会是那样的吗?” 这一声阿箭哥叫得洪箭有几分不忍,想起她再牙尖嘴利,也毕竟是小meimei。她平时聪明、倔强、摆出万事不求人的谱,可是真遇到困难,一个浪头就把她打趴下了。 他没再讥诮她,只是诚实地说: “别人我不敢说,但以你齐大小姐的身价,多半到了支教的地方,也会遇到这种接待规格。” 齐云简直郁闷到了极点。想自己辛辛苦苦计划、不惜每天冒着母亲絮叨的枪林弹雨,换来的却是这样一个结果,不禁**一声:“真是梦靥呀!” 转头问他:“阿箭哥,难道就没有一个地方,不说大话,就只为那些失学边缘的孩子们做实事的吗?” 洪箭说:“当然不是没有。咱们省有一个据说是由过去受过希望工程捐助的孩子们,毕业后自发组织的一个机构,机构的主要目标就是为贫困地区争取到图书捐赠,也包括支教工作和校舍帮建等。” “真的?”齐云眼睛一亮:“他们在什么地方呀?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我也只是曾听同事说起过,那名同事曾经帮他们联系过某法国企业的一笔赞助。至于地址嘛,我也不是很清楚,”齐云提起这事,倒是点燃了洪箭工作的热情,“这样吧,我回去给同事发电邮问问,如果有可能,改日去考察看看适合不适合进行报道——到时你要不要同去?” “当然去!那还用问?”齐云生怕洪箭不答应,站起来很狗腿地捶着他的肩膀,“还改什么日呀?要我说,择日不如撞日,你今晚回去就发电邮,明天咱们就行动!” “你那么急干什么?” 洪箭话没说完整,就被齐云一系列摇晃着他的手的动作摇散, “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我不给你捣乱,我就跟着看看——向毛主席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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