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9章病危 (第3/3页)
张仪来了如何个杀法。他只有一个心思:张仪绝不敢来,他一定要揪住秦王要张仪!而今张仪突然来到了面前,立即杀么?好像不太对。要杀张仪,总得有个隆重的复仇仪式,至少须得全体大臣到场,祭拜天地宗庙而后杀了张仪。非如此,何有王者威仪?何以重振楚国雄风?可目下,屈原在外练兵,黄歇在外斡旋齐国,昭雎一班老臣又一直卧病不起,骤然早朝,来的也只能是些小官小吏,悄悄杀个张仪,岂不大折了威风?
“传令宫门将,着张仪单独入宫,在东偏殿等候。”楚怀王终于拿定了主意。 内侍急忙出宫,对宫门大将低声说了几句。宫门大将昂昂走到张仪轺车前道:“楚王有令:张仪单独入宫——” 嬴华一阵紧张,正要上前理论。张仪却在车上咳嗽了一声,随即从容下车,对嬴华低声道:“沉住气,按既定谋划行事。”大袖一摆,随内侍去了。 东偏殿冷冷清清,既无侍女上茶,又无礼仪官陪伴,只有殿外甲士的长矛大戟森森然游动着。张仪自顾踱着步子,观赏着窗外的竹林池水。 “好好看了,看不了几天了。”楚怀王冷笑着走了进来,一队甲士立即守在了殿门。 “秦国丞相特使张仪,参见楚王。” “张仪,你知罪么?” “敢问楚王,张仪何罪之有?” “你!张仪!”楚怀王将王案拍得啪啪响,“骗我土地,折我大军,害我君臣失和!竟敢说无罪?好大胆子你!” “楚王容臣一言。”张仪微微一笑道,“先说许地未果:春秋以来四百年,大凡割地皆须国君定夺。张仪与楚王协约,原为修好结盟,不意秦国王族激烈反对割地,秦王与张仪亦不能强为。但是,大秦与大楚修好之意终未有变,是张仪力主,这才有归还房陵三百里粮仓之举。奈何楚王不解张仪苦心,反而仇恨张仪,委实令张仪不解。另外两罪,张仪不说,楚王也当知晓是佞臣虚妄之言。其一,是六国联军进攻秦国,而不是秦国进攻六国;六国兵败,归罪于张仪,岂非贻笑天下?其二,张仪使楚,全为两国结好。是否结好?当在楚王与大臣决断。若因此而君臣失和,只能说有权臣与楚王国策相左,恶意诿罪于张仪而已。楚王若信以为真,张仪也无可奈何。臣言当否,楚王明察。” 楚怀王嘴角抽搐,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突然拍案喝道:“来人!将张仪打入死牢!”说罢转身便走,一个趔趄差点儿绊倒在门槛上。出得东偏殿在湖边转悠了许久,他才平静下来,却又感到心中一片茫然。 “禀报我王:大司马屈原紧急求见。” “屈原?教他进来。” 片刻之间,屈原匆匆来了,一身风尘一头大汗:“臣,参见我王。” “屈原,你不是说一两个月都回不来了?” “臣闻张仪入楚,心急如焚,兼程赶回。” “急得何来?怕本王处置不了张仪?” 屈原急迫道:“臣启我王:张仪乃凶险之徒,实为天下公害,宜尽速斩决!臣怕有人为张仪暗中周旋,贻误大事,是以心急如焚。”楚怀王心中一动,笑道:“屈原啊,张仪入楚,本王也是刚刚知晓,你如何早早知晓?还有时间赶回郢都了?”屈原道:“张仪大张旗鼓入楚,沿途村野皆知,巡骑斥候在边界亲眼所见,前日便飞报军中。我王如何今日方才知晓?臣以为,此中大有蹊跷。”楚怀王不耐烦地摆摆手:“好了好了,动辄‘大有蹊跷’,教本王如何理国当政?” 屈原沉重地喘息着:“臣请我王,立即斩决张仪!” “立即斩决?”楚怀王一脸嘲讽,“屈原啊,你与春申君如何总是急吼吼『毛』头小儿一般?大国杀敌国大臣,总得有个章法,至少得教张仪无话可说,是了?” “楚王也!”屈原愤激得满脸通红,“张仪天生妖邪,言伪而辩,心逆而险,若教此人施展口舌,大『jianian』也会变做大忠。我王宽厚,其时被张仪巧言令『色』所『惑』,必致后患无穷。为今之计,我王当效法孔子诛少正卯,不见其人,不行仪典,立行斩决!屈原自请,做行刑大臣,手刃张仪!” “好了好了,晓得了。”楚怀王很是不耐,“大司马回去了,容本王想想再说了。”说完一摆大袖,径自去了。屈原愣怔半日,长叹一声,颓然跌倒在草地上。 回到后宫,楚怀王心绪不宁,又烦躁起来。本来拿定的主意,被屈原一通气昂昂的搅扰,又『乱』得没了方寸。想想屈原说的话,对秦国对张仪的新仇旧恨又翻滚起来,也是,立即杀了张仪,芈槐便是敢作敢为的君主,一定大快人心,举国同仇敌忾,安知不是振兴楚国的大好时机? “禀报我王:王后回宫了。”一个侍女轻轻走来低声禀报。 “啊?”楚怀王一阵惊喜,“几时回宫了?” “我王登殿时王后回宫。王后病了,卧榻不起。” 侍女还没有说完,楚怀王已大步流星地走了。郑袖只走得几日,他立时觉得没了那股舒坦劲儿,整个后宫似乎都变得冷冷清清,国王的尊荣奢华似乎也都索然无味了,夜来睡不好,白日食不安,心头时时涌动的那股烦躁,竟怎么也解消不了。说到底,这个女人对他是太重要了,不但使他快乐无边,还给他生了唯一的一个王子。说也奇怪,郑袖从来不阻止芈槐与其他“宜于生子”的嫔妃侍女寻欢取乐,有时还哄着他纵容他去尝鲜。可所有侍寝的嫔妃侍女,竟然都没有生出一个子女来。芈槐也就越发认定,郑袖是上天赐给他的女宝,没有郑袖,他就不是一个真正的男人。郑袖病了,不是要他的命么? 寝宫里帐幔低垂,虽是白日,却依旧点着雪白的纱灯,艳丽舒适得令人心醉,一身绿纱长裙的郑袖侧卧假寐着,婀娜曲线在朦胧的纱帐中更显『迷』人。突然,一阵沉重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郑袖立即嘤嘤抽泣起来。 “郑袖啊,你病了么?快来,我看看!”楚怀王疾步冲了进来,走到卧榻边撩开纱帐抱起了郑袖。可一向驯顺的女人却挣开了他的怀抱,大声地哭了起来。 楚怀王当真是手忙脚『乱』了:“哪里疼?快,快叫太医!” “不要哦!心疼……”郑袖趴在大枕上伤心地哭泣着。 “哎呀,我的王后,你就好好说话,如此哭法,急煞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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