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风波_第六章 千里送琴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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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千里送琴 (第2/2页)

庭惯用的手段,但以后发生的事情还很遥远,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来避免。元灵均只是不明白王师的担忧从何而来,他的样子看上去不像是在可惜一个难得的人才,倒像是在感概世道的苍凉。

    天上星宿漫天,吴刚伐桂树,月中有神秘的蟾蜍和玉兔,据说还住着名为姮娥的飞仙。明日又是骄阳天,混乱不堪的天下还将变成什么模样。

    元灵均数了会星星,转头看王师。月色底下,甄传庭一把胡须微微颤动,隐约可见几根细碎的银丝。

    此时田埂上响起一片促织鸣叫,偶尔一两声田塘青蛙的跳荷声。

    元灵均兴致不错,高声吟唱起《南风歌》:

    “南风之薰兮,可以解吾民之愠兮。南风之时兮,可以阜吾民之财兮。”

    甄传庭听元灵均唱完,捋捋胡须,对空长叹。

    在北塞保家卫国的儿郎们是不是也和晋国臣民一样,共看天幕上这一掬清水明月,思念故乡的亲人呢。

    甄传庭的担忧并无道理,巴陵信使送来了十万加急的信,甄传庭竟要连夜赶回巴陵。事出突然,元灵均要替王师送赵大郎前往书学。

    临走前甄传庭对元灵均反复交代,看元灵均一副“学生明白,您老放心去吧”的模样,又实在不敢真正托付。

    甄传庭离开后,元灵均光脚躺在石崖上吹风。

    火旼便在此时来了,元灵均扭头见又是那胖子,闭上眼睛,长叹一声:“又来了,最近看见你就没什么好心情。有何事快说吧。”

    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实在很伤人。火旼有点委屈地看着身旁的女子,示意她快点向主君解释。

    “主君,小婢乃将军侍女,奉将军之命送琴而来。”

    闻言,元灵均翻身坐起。

    圆脸胖子的身侧站着一名身着青衣的使女,她斜抱着琴袋,恭肃有礼。

    绿鬓红颜,的确是令宴得力的心腹侍女寒螀。为了送一架琴,让身边的亲信爬山涉水是不是太当回事了。

    “好,跟我来。”

    火旼赶紧上去为她穿好鞋。

    下了山崖,穿过树林,天边最后一丝余霞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主仆三人各怀心事走进老屋。寒螀把细心包裹的七弦琴捧到木几上,琴袋上沾着山林中携带而来的草屑。

    “琴也送到了,你是要留下来?”一进屋子,元灵均在草席躺下来。

    寒螀讶异地看看毫不在乎的元灵均,又看看火旼,欲言又止。

    看来她们还有私下话要说,火旼识趣地退出去。

    门敞着,屋内的人能随时掌握外面的动静。

    寒螀跪在元灵均脚边,揖手而拜,神色异常的严肃。

    “分别那日将军曾对小婢说,‘六娘为人骄傲,爱恨分明,必不会原谅我,阿姊有三,她却从未唤过同胞亲姊,我心有不甘,也无可奈何,这张七弦琴是母亲临终前留给六娘的,原本就属于六娘,如今她要,也是物归原主了。’小婢不清楚当年情形,但希望主君明鉴,将军之心从来都是偏向主君的,她只是不知如何表达心意,才生出诸多的误解。”

    元灵均坐了起来,又听寒螀继续说下去。

    “来时小婢与将军分道扬镳,将军去晋北,小婢往东海方向,这段路程是小婢跟随将军以来相隔最远的,也是最不愿走的一趟,小婢最近心神不宁,总觉此次奉命出征有异,啊……若是小婢的失言冒犯不可饶恕,但请即刻赐小婢一死,小婢绝无怨言。”说完寒螀重重呼出一口气,如释重负,眼泪也随之滚落下来。

    听完寒螀的肺腑陈情,元灵均讷讷无言。她和令宴的决裂究竟是自己年少不更事还是母亲的癫狂偏执造成的,此谜至今无解。

    默然许久,元灵均才问出一句:“驸马……李慈铭随令宴戍卫西疆,还在陇西宅邸吗?要说实话,我不希望你帮她来骗我。”

    听到男主人的名讳,寒螀有些恍惚,此时如何是好?经过短暂的思想挣扎,她决定遵循自己的心意:“是,驸马都尉并未跟去北塞。”

    “令宴这次出征竟没有带上家小,太奇怪了,这可不是她一贯的作风啊。”爱夫成狂的令宴居然没有带上李慈铭,元灵均无法相信这是真的。

    当初元令宴和李慈铭的结合可谓是南朝的奇佳话,一个是常年征伐西南夷族的女将军,一个是饱读诗书的千金之子,他们的故事比杂书里描写的恩怨情仇更有看头,民间甚至形容她夫妇是并头莲、连理枝。那么他们之间真如民间所说的鹣鲽情深?恐怕并非如此,至少为其亲信的寒螀是少数知情者之一。

    “你跟在令宴身边也有多年了,有听过她唱歌吗?”

    元灵均八岁就离开了临安,之后就再未听过令宴的歌声,那样的女子也就两样喜好——打仗和唱歌。

    “将军不会唱歌,小婢也未听将军唱过。”寒螀的回答出人意料。

    “什么话,你们将军唱的歌和她打仗的本事一样好,以前在临安,每次出征前她都要先唱一曲,她说哪天回不来了,家人就会记得她的歌声,而忘记她死去的事实。你是她最信任的女使,怎么连这个也不知道。”

    名镇西南的元令宴要是不会唱歌,天下人都不会唱了。元灵均曲起指节,轻叩起木几唱道: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一之日觱发,二之日栗烈。无衣无褐,何以卒岁?三之日于耜,四之日举趾。同我妇子,馌彼南亩。田畯至喜。”

    寒螀不明所以,她的眼睛一遍遍瞟着门外。屋檐下,老燕子带着几只稚鸟扑棱棱地飞回了窠臼。

    燕归巢,天色越来越暗。寒螀心急如焚。

    “别着急,等我唱完再说。女心伤悲,殆及公子同归……”

    元灵均唱了几句觉得怪没意思,于是停止了敲击木几:“就这样吧寒螀,到了北塞你唱歌给她听,让她听听临安的声音。我们……很久没见过面了。”

    “小婢定然遵从。”寒螀迟疑了一会,然后揖了揖袖子,抬起头时一阵惊愕。

    她要是没看错,就在方才,这位被人们公认为铁石心肠的少君脸上闪过了一丝水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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