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人田地后人收_第二章 掉进粪坑的钱老五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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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掉进粪坑的钱老五 (第3/3页)

女人不同桌吃饭,这是从蒙古族同胞那里学来的。如果做不到这一点,蒙古族同志不喜欢来家里做客。

    梅花的眼睛有些红肿,声音略显嘶哑。她忙碌着添菜加汤,抽空爱惜地抚摸一下儿子的脑袋。胡世文与齐志国话不多,只是大口吃菜,大口喝酒。八年志愿兵的生涯全部献给了茫茫雪原,与“扎根边疆”的口号相对应的是“喝不喝,三十六盅”“上马一斤酒,不忘干革命”。孩子们很快吃完了,金贵骄傲的拍着肚子,说:“我吃了六个馒头。

    王三蛋家在后面一排房子,吃完就回家了。金贵也想走,被梅花姨留下了。她看到胡世文眼睛有些发红,担心他喝多了,金贵这个小邻居也许能派上用场。金贵更喜欢这种安排,他和齐东强打开收音机,把音量调小,一边搞小动作一边听节目。

    “快熄灯了,弟妹。”胡世文舌头稍大了一些,“你收拾收拾也该休息了。”

    “没事,我今天才买的蜡烛。”梅花怕胡世文没喝好,慌忙说:“我们还不知道你的酒量,你们哥俩三瓶正好。”

    “不喝啦,不喝啦。”胡世文弧度很大的挥着手臂,“再喝就多了。”

    胡世文用有点发红的眼睛看着梅花,很有感触,“你嫂子要是有你的肚量,也不至于干出那个傻事。唉,我这辈子算是交代了。”

    “大哥,人的命天注定。嫂子是遇到魔障了,没能过去。”梅花有些神秘的说:“一定是有什么东西迷了她的心窍。”

    胡世文对这种唯心主义的论调向来不以为然,微微摇了摇头。

    “别说话,别说这事儿!”齐志国高声喊道。他明显喝高了,脑袋耷拉着,身体前倾,一条手臂却伸向前方。胡世文觉得不能再喝了

    ,下地穿鞋,金贵连忙上去帮忙。梅花把中午邱建国送来的四瓶罐头装在网兜里,对胡世文说:“听说卫东病了好几天了,我们也

    没空瞧瞧孩子。”

    说罢,将网兜交给金贵,让他给拿着。胡世文想了想没有推辞。

    金贵斜挎着医药箱,左手拎着网兜,右手搂着胡世文的腰部,很尽心尽力的搀扶着酒劲上头有些摇晃的胡世文。他对胡叔有一种

    发自心底的敬畏。一年冬天,金贵骑驴淘气的时候,被驴狠狠地

    踢中了脑袋,昏迷不醒,当时大雪封山,根本送不出去,大伙儿都说这孩子没救了。金贵他妈哭的死去活来,他爸金福生一跺脚回家喝酒去了。胡世文看着金贵脑袋上的大血疙瘩,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取出注射器直接插入血疙瘩里,抽出了好几管乌黑发紫的淤血,接着拿出一瓶云南白药,撬开金贵的牙关,灌进去半瓶

    ,剩下的用酒调好,糊在头上被踢的地方。第二天,金贵就醒过来了。

    院长邓立唐问胡世文这是什么疗法,胡世文说,这叫“死马当活马医”。

    熄灯了,人们陆续点起了蜡烛,家家户户的窗内投射出微弱的光亮。金贵从医药箱里找出三节电池的手电筒照亮。路过最大的公共厕所时,胡世文感到有些内急,他撕下几张处方笺,让金贵等在外面,拿着手电就冲进厕所去了。

    不一会儿,胡世文一边系腰带,一边向外走,犹犹豫豫地对金贵说:“厕所里好像有东西。”

    “有就有呗,有人上厕所吧?”金贵很不以为然。

    “不是,是下面。”胡世文用手朝下指了指,“去后面粪坑看看。”

    两人绕到厕所后面的粪坑,用手电往下照,第一眼就看到了一个人头,伴随着“噼里啪啦”的挣扎声,这可吃惊不小。俩人大呼小叫

    ,直喊有人掉粪坑了,声音在沉寂的夜里惊天动地的传开去。

    胡世文酒醒了大半,他借着手电光看到不远就是一个菜园,跑过去几脚从围栏上踹下一根很长的桦木杆子,他把桦木杆子插在那人旁边,

    喝到:“抓住,使劲儿抓住!”

    粪坑里那人伸手抓住了桦木杆子,胡世文正想用力向上拉,不料下面那人灵活异常,竟像猴子一样顺杆子爬了上来,原来是一个

    半大孩子。

    听到胡世文和金贵的喊声,厕所旁已经汇集了不少拿着手电和马灯的人,一个个都掩着鼻子。胡世文抑着恶心,问道:“这他妈的

    谁家孩子?”

    “钱老五!”金贵认出来了。

    “小杂种,上个厕所咋还掉进去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大声斥骂

    ,“今天才给你做的新褂子啊!”

    胡世文和金贵身上溅上了不少屎尿,他们跑到一边呕吐起来。金贵边吐边说:“羊杂汤全都吐出来了。”

    听他这么说,胡世文吐的更厉害了。

    回到家后,胡世文在外屋脱下了已经没有肩章的一身军装,把衣服泡在洗衣盆里。胡卫东的奶奶坐在炕头,正给孙儿孙女缝制棉衣。孩子睡得很熟,对爸爸的归来毫不知情。胡卫东的爷爷从他那不容外人侵犯的房间里出来,吸着鼻子大声问:“啥味儿?”

    胡世文懒得搭理父亲。自从上次他把父亲的香炉和黄纸扔在当院

    ,爷俩已经半个多月没说话了。老爷子行医大半辈子,会得有点儿杂。蒙医、中医、藏医都能来一套,号脉针灸拔火罐,外加烧香念咒用三棱针放血。上次一个牧民在医院看病,就因为打针怕疼,半道跑了。胡医生下班回家,看到这个牧民虔诚的坐在地中间的凳子上,额头上粘着符纸,父亲孟和老人手持三炷香,围着他转圈,口中还念念有词。

    一直和父亲有隔阂的胡世文当时就发作了。他赶走了那个牧民,还把那套家伙什扔出去了。孟和老人怒不可遏大声喝令,让他捡回来。见儿子不动弹,他又开始命令胡卫东,没想到孙子也不动弹。

    如果不是为了照顾孩子,胡世文宁愿每月寄钱给这个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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