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毫不留情 一 (第2/2页)
失在空中。 在农业生产上可以马虎,在这种政治活动上是不可草率的。与先前的会议一样,不管生产队里有没有急活,不管是有的地块里已经长满了荒草,耿庆成把所有的人都召集了过来。 由于地上有些湿,村民们不受组织,不肯站着的那些人四处找石头,靠近会场的一截院墙被掀掉了一部分。这家的主人——那位七十多岁的老大娘,拉拉着裹残了的小脚,在那里亮着嗓子阻止。可由于脸皮厚的人太多,她的这番努力并不奏效,一转眼花,就被偷走了。 人们对这个阵势,习以为常,不感到稀奇。心宽的人,在那里东扯葫芦西扯瓢地闲谈着。心窄的人,想知道今天着重批斗的是哪一位,当看到程远景背着一根玉米棵子弯腰站在那里时,立刻明白了。 耿庆成的心从来没有软过,他照旧让几十个背着钢枪的民兵,把那些敌对分子一个个扭着胳膊押了过来。 在接受批斗的这些人里,有白发苍苍的老人,有二三十岁的壮年。从他们的脸色上看,比往常显得好一些。出现了这种情况,并不只因为已经是家常便饭了,使他们觉得侥幸的是,今天没有戴那难看的白纸帽子。对于这一点,耿庆成没有忘,是因为时间仓促,没有顾得去制作。 风力突然增加了许多,程远景背上的那些玉米叶子被风刮得噼啪乱响。一些不懂事的孩子,在那里笑起来。有的长辈,去捂他们的嘴。但他们已经是控制不住了,笑声硬是从指缝里钻出来。
程远景被这种变了调的笑声刺激得加快了心跳,他还被耿庆成的这种做法刺激得愤怒、发狠。他难受地耸着肩,弯曲着背。为了自己的尊严,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处在这种伤感中,难以控制从心底里升起的悲愤。他的身子时而打个冷战,脑袋时而晃两下,那苍老又皱巴的脸颊上,流下来了两道泪。 等耿庆双把会场上的秩序维持好了,耿庆成才开始登台讲话:“广大的贫下中农们,在这抓革命促生产的**中,我们要批黑线、肃流毒、树雄心、立壮志……” 一个八十来岁的富农分子,在那里支持不住了,把弯久了的腰直了直。耿庆双嫌他不肯接受批判,上去就是一枪托子。他没有承受住这猛烈地一击,咕咚一声倒在了地上,抽搐在那里。耿庆成命令他站起来,他想这么做,但努力了一番没有成功,认了命,索性伸开四肢趴在那里不动了。 耿庆成挥着拳头亮开嗓子喊起了口号: “坚决镇压反革命!” “严厉打击一切敌对分子!” “坚决拥护党的英明领导!” “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万岁!” 有的孩子被这个阵势吓哭了,抱着长辈的脖子不敢看。 这里都把嗓子快要喊哑了,可那个老头还是在那里继续认命。耿庆双抓着他的白胡子往上提,大声吼:“娘的,我生生气劈了你这个狗杂种。” 这个老头并不是想抵抗,是体力不支了。他大口喘着粗气哀声求:“我有肺病,实在是撑不住了,让我先趴在这里歇一歇吧。” 耿庆双一脚踢在他的肩膀上,说:“在旧社会里欺压老百姓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停下来歇一歇?” “我行了一辈子善,没有干过什么坏事!” 耿庆双再复一脚,咬着牙说:“再嘴硬,就把你的那颗黑心掏出来让大家看看。” 老女人富有怜悯心,两个上了岁数的老mama,迈着小脚扭着腰,一步一点头地走过去,合力把那个老头拖起来,搀扶着他站在了那里。 不知是谁为那个老头叫了一声屈,会场上立刻响起了议论声。有的说,他确实是行了一辈子善;有的说,他曾经救济过不少人,不但不能批斗人家,而且得应该为他树碑立传。 会场上乱了套,耿庆双使出了所有的本事,也没有维持好。耿庆成低下了脑袋,下令解散了。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