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拾遗纪_第六章 云梦深处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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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云梦深处 (第2/3页)

因大约在此。

    儒家海纳百川,一师家中坐,门徒八方来,孔子一人就有三千弟子七十二贤士。

    鬼谷呢?没人把传道当主业,个个满天下乱飘,落到哪儿哪儿就是云梦。

    秦楚魏卫齐都有鬼谷传闻,五国的云梦山全部访遍都不一定能找到师门。

    儒家弟子一人出仕,带一众同门得道。

    鬼谷呢?跟谁玩都觉无趣,只好以弄死自家兄弟为荣。

    但凡善终的鬼谷弟子,八成死前都被自家人玩残,比如孙膑。

    鲁仲连是异数,少年师从鹖冠子,幼学启蒙却是儒家徐劫,故而亦儒亦道亦纵横。

    天梯石道云生雾绕,古木横枝蔽日遮天。

    那年与今日,俱是一翁两少年,只是当时少年人,已作今日白头翁。

    来路艰险去路无边,老人修行辟谷之术,少年饥肠辘辘恨不能化身草木。

    唯独崽儿趴在爷爷背上,摇罢春枝笑罢白狐,惊呼:“爷爷,良哥哥不见了!”

    老人怒目而视让少年从头发丝茫然到脚趾头:我脸上开着花吗?

    “良走失,怎不报与我知晓?”

    “先生并未说过,此事在我份内。”

    “你可知‘生死攸关’?”

    “父亲只教过‘闲事莫管’。”

    “闲事莫管?!”老人一把心火烧成七窍烟:“人命关天!”

    少年名忌。

    忌者,一己之心,心上只有自己,容不下别人。

    “人生于世,没有一人能独生独死。你若能一人独活,也不用分心给别人,若不能,心里就得为别人想着点。”

    此话不在少年认知内,作为楚公子与秦公主之子,从来都是别人替他着想。

    君侯之子入山,原本就是误会,为此老人暗自咒骂过秦王一千遍。

    少年在嫪毐之乱时提剑随父平叛,立志学“一怒而诸侯惧”。

    昌平君不同意,觉得鬼谷手段卑鄙,儿子就搬出鬼谷门人苏秦震古烁今的一生传奇。

    “父亲是秦国丞相,苏秦是六国相邦。秦国官学与鬼谷私学,孰高孰低?”

    爹被儿子瞧不起,昌平君气得胡子抖上天,后来儿子不求爹直接进宫求表哥。

    表哥阴险一笑,临别之际送老人一个车夫,一个宫女和一个侍童。

    宫女和车夫化成鸳鸯飞走了,侍童却成了尾巴。

    为了让尾巴心里能给别人腾点地,老人把另一只尾巴送到他怀里。

    “她若有半点闪失,天门你休想踏进半步。”

    无功而返太不值得,少年点头算是成交。

    “怀沙……唉!你父亲早早为你取下这两字,希望你沾染屈子遗风。可怀沙是屈子沉江前的绝命辞。心怀天下忧,身处凄绝地,怀沙之境是人世最苦之境。你愿入此境么?”

    “不愿。”

    “改一字吧。”

    “何字?”

    “心。”

    “怀心?”

    “有心便有情,无心则无情啊!”

    老人隐没在暮云深处,流水猿啼衬得栈道死寂沉沉。

    少年倚石盘膝,怀里一坨白rou烤来吃似乎味道不错。

    然而不能烤,只好咽掉唾沫闭上眼,可惜关不上耳朵。

    “忌哥哥,你冷不冷?”

    ……

    “你不冷我也不冷。”

    夜风沁骨,崽儿哆嗦着狠命往他怀里钻,找了个极舒服的姿势蜷成一团。

    “树上长着星星!好大好亮,越来越大了!忌哥哥你快看!星星落下来了!”

    忌一点都不想看,直到腥风涎水拂面。

    绿眼,红头,朱赤身;火舌,獠牙,血盆口。

    蟒首咬向清儿面门,蛇身缠向忌儿腰间。

    天门路满布野兽石窟,为挡住有心拜访的世人和无心闯入的樵夫。

    野兽是真野兽,石窟是假仙境,胆小定会不再往前走,胆子再小活该吓死没什么可惜。

    小张良眉清目秀比他小孙女还耐看,想来会吓得不轻。

    老人想错了。

    张良误入梦窟,看见白骨头闪光以为入门修行开始,于是拔剑斩蛇杀鼠灭蜘蛛一往无前。

    三岔口,他不知如何选。

    孟子曰:“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我欲担大任,怎能选坦途?

    于是他无惧无悔选了最窄最暗最崎岖那一条。

    路尽头,有天光。

    此峰形如人指直插云霄,石窟横贯山腰,四面悬崖峭壁,壁下是深渊。

    这也是师父的考验吗?

    韩非先生说鬼谷的锤炼从面师那一刻就开始了。

    十里棠溪,韩非草庐,张良初遇黄衣翁的地方。

    小张良一边研墨一边看韩非泣血成书:《说难》、《孤愤》、《五蠹》……

    玉琢般的书童为口渴借水的风尘客捧上汤饮,问:“老先生是纵横家?”

    “算是吧。”

    “非先生说‘纵者,合众弱以攻一强;横者,事一强以攻众弱:皆非所以持国也。’”

    小娃娃的语气试探、尊敬却又疑惑,老人放下手中《五蠹》,面不改色心不跳:“没错。纵横家在你家非公子眼里,就是蠹虫,该被赶尽杀绝的那种最大的蠹虫。”

    此话医好了韩非几十年的结巴病。

    “你们……你们……你们!今日连横!明日合纵!三寸舌搅得天下鸡犬不宁!让我韩国在这夹缝里好生不生,好死不死!你说你们该不该死!”

    “我们该不该死,你说了不算。你韩国要想好死,我可以帮忙。”

    敏于心而讷于言的韩非,提笔能笑傲王侯将相,张口就是狼嘴里的羊。

    “我……不想……跟……跟你说……这些!你走!走!”

    老人没想到这么好运,能被荀子高徒连轰三次,就因为三句话。

    第二句:“吾有屠龙之技,然世间难觅真龙可屠,与韩子之学何其相似?”

    第三句:“不是写给秦王的?这连篇累牍都是帝王术,放眼天下谁人能用?还是你不甘为臣下,想一争韩王之位?”

    “你……你……你胡说!咯咯咯咯咯呜呜呜呜呜嗯嗯嗯——滚!!!”

    恰好清河与韩家云儿戏耍撞倒满屋书架,韩非责骂书童失职将张良与老人都撵出草庐。

    “先生?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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