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惊鸿顾影 (第3/3页)
六个时辰里,御前侍卫被撤掉一个。 这在顿弱意料之中,他特意备下酒菜为失望的雏儿接风。
“你知道我会被赶出宫?” “韩仓怎会容得下赵迁身边有你这么好看的男人?” 雏儿灌下一口酒,简要汇报连日见闻,问:“要不要通知表哥?” “这些还要提醒?你也太小看你表哥了!” “那我们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做啊!” “做什么?” “偷人。” 顿弱取一壶新酒烫上,约定时间:“酒温为限,沸了算你输。” 雏儿闻言跳窗出去,溜进一处守卫森严的庭院。 赵迁不送冰蚕去魏国不意味着就会白白放掉这个人间尤物。 没准哪一日还能拿来钓秦王,攥在自己手里比放到别处好。 月在天心,夜半人静。 女儿闺中,粉帐珠帘流苏,奇花异草芳枝。 不速客从衣架上扯下腰带,从裙衫里撕出布条,爬上床捂了姑娘的口,绑了姑娘的手,然后就把身着薄纱的姑娘捆上自己的背。 他踩檐踏梁躲开重重守卫,眼见大功告成突然杀出一只拦路虎。 一人独立明月中,夜风吹来鬓发飞扬,吹走几多惆怅几多狷狂。 荆轲一直都没有想通,为何当日未战就败给了这位楚国剑士。 那是荆轲继十五年前觐见卫元君之后,第二次有机会接触一位国主。 他本以为是蛟龙出海的好时机,可惜赵迁没给他巅峰一战的机会。 一连数日他都跟踪这位被赵迁选中的勇士,想找到自己失败的原因,然而失败。 今夜,荆轲更加笃定这个好色之徒给自己提鞋都不配,赵迁当真有眼无珠。 剑出鞘替天行道,剑尖直指“yin贼”:“放下。” 误会只需一个谎就能解决,可惜雏儿不喜欢解释更舍不得唾沫。 棠溪映月而出,两道剑光笼罩出一片白虹。 崽儿趴在窗前数星星辨北斗,望见月亮里两个神仙在打架。 她揉着眼睛喊爷爷,爷爷眼都没睁:“你眼皮在打架吧!” “哪有?有个神仙长得好像忌哥哥呢?” 爷爷懒得搭理孙子,这胡言乱语一定是在说梦话。 崽儿再定睛一看,神仙不见了,独有一轮明月挂檐间。 她摸摸头:想是真的看花了,可是爷爷,我真的好想忌哥哥呢! 忌哥哥偷人回“家”时,酒微沸。 他背着冰蚕转入卧房,撂给顿弱一句话:“后面有只狗,挡一下。” 顿弱闪身拦住,荆轲的剑停在他鼻尖。 他一眼判定此人目的,微微一笑拨开剑身。 “误会。冰蚕姑娘与我有约,我承诺将她引荐给楚国司乐。谁知有大人垂涎美色,我畏惧宫中权势,不得已出此下策,还望壮士见谅。” 顿弱在外胡说八道,忌在房中解开冰蚕。 月色朦胧,玉肤轻纱,棠溪剑搭上美人肩。 荆轲确认:“冰蚕姑娘,是这样吗?” “是。多谢两位——恩人搭救。” 回答完美,剑主收剑回鞘,一声得罪都没说。 他换下常服出来,那壶酒煮得guntang,顿弱正与荆轲把酒言欢。 跟陌生人熟悉的最好办法就是一起夸同一个人或者骂同一个人。 荆轲骂赵迁有眼不识泰山,顿弱也骂赵迁不识英雄将我兄弟弃之不用。 楚人“昭南”不喜言辞,只能沉默地坐在一旁喝酒。 荆轲见他确非轻浮之人,这才放心道一声“多有得罪”。 然而这个人实在无趣得很,对荆轲所有夸赞都不作回应。 荆轲本想与顿弱秉烛夜谈到天明,被这个冰窖扫兴得不愿多留片刻。 “告辞,有缘再领教阁下高招。” 望着荆轲乘风而去的背影,顿弱长叹:“以后要聘你给我看门。” “什么?” “养只狗迎客,养个你送客。” 狗和人毕竟不同,狗急了咬人,人急了打人。 第二日清晨,本就自嫌丑陋的顿弱鼓足勇气才敢面对冰蚕。 冰蚕端详这张有碍观瞻的脸,再赏一巴掌:“凭你,也想吃天鹅rou?” 顿弱顾不得脸疼,赶紧折了树枝递上:“用这个打,别伤了手。” 冰蚕噗嗤一笑:“你这个人,好奇怪!” “不奇怪,一点都不奇怪。凭谁见着你,怎样都不奇怪。” “那不奇怪的人,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是商人,商人当然要做买卖。” “哪一宗买卖?” “天子。” “天子?天子不是废了吗?” “可是天下会有新的天子。” “秦王?” “不。” “不?” “楚王。” “管它秦王楚王,与我有什么关系?” “天下若有人能懂姑娘,那人必是未来的楚王。” 顿弱开始吟诵楚国小公子的鹤赋。 不羡凤来仪,不羡龙出渊,唯羡鹤舞烟渚之间 鹤鸣九皋,声闻于天,非其志在天,其性使然 朝歌岫云,暮枕清溪,披霜衣以弄影,振羽裳而临霞 …… “诗不诗,辞不辞,赋不赋——” “可是情真。” “倒是懂鹤之人,那他生得如何?” “姑娘……在意容貌?” “在意,若是你一般丑,才华惊世我也不见。” “嗯……跟那人差不多。” 冰蚕抬眸,窗棂那畔,青年男子端坐书案。 目藏锋,眉若剑,疏朗又凛冽,俊逸却肃杀,落笔能见凝重,飞檐可窥肝胆。 字如其形,文如其人,一封“家书”条理清晰没多片语只言。 顿弱看后,思考再三,还是添了四字废话。 忌携书走远,冰蚕目送他的背影在人潮里若隐若现。 “这书寄去哪里?” “他家。” “他有家?” “有父有母有妻,算不算家?” 那背影终在人群中消散,模糊成一团缥缈的云烟。 我跟你去楚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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