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拾遗纪_第三十三章 知人知面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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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三章 知人知面 (第2/3页)

入再图围歼!”

    “女公子的意思是,以退为进?”

    “天时地利人和,燕国独占地利。秦国远道而来……遮绝粮道必能置之死地!”

    “易水乃燕国最后屏障。一旦失守,秦兵直指蓟城。以退为进只怕是引狼入室!”

    “横竖这点兵力,全放一起就是等死,灵活一点好歹有生机啊!”

    “据守易水或能一夫当关,退居北岸乃是谋求速死!”

    “谁说拿易水犯险了,不是还有一道居庸天堑吗?!”

    ……

    两个人就能不能退的问题吵了小半个时辰,姑娘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这么胆小。她又不是燕国人,不会细想燕国人的心情,只考虑这局棋怎么玩胜算最大。

    好比对剑,都要死了,最后一剑戳出去,戳不戳得死另说,能戳一窟窿都是赚,而这位先生总觉得死太快不好,多活一口气是一口气。

    姑娘无论说什么都能被那先生逮住尾巴,最后小孩脾气一上来就发了疯。

    “这也怕,那也怕,那算了,让燕王投降好了!反正秦国又不会杀他!平民百姓也不用死!所有人都不会死!只是少了一个叫燕国的国家而已!这个结局最好了!”

    对清河来说,这的确是最好结局,干什么非得死人?一个人都不用死才好!

    黄金台下那一千双眼忽而闪了奇异的光芒:秦国不杀人吗?秦国不是以斩首计功吗?秦国男人来了不会抢我老婆睡我女儿吗?秦军不会屠城吗?他们不是才屠了邯郸吗?

    ……

    “秦国以前是以斩首计功,可是自从缭——自从尉缭接任太尉之后,就不单论斩首数了!”

    “谁说秦王屠了邯郸啊?他只是杀了他娘家的仇人!”

    秦王屠邯郸,男女尽伏诛,老幼皆斩首。赵国尸山堆叠血海奔流。而今秦人陈兵上谷,意图血洗大燕。我百万臣民岂能坐以待毙?!我好女佳妇岂容糟蹋蹂躏?!我壮士男儿何不斩杀贼寇卫我家国?!

    这是燕国募兵令上的慷慨陈词,大多数燕国人对秦国的印象都来源于这一道王诏。

    秦燕中间隔着赵国,大多数燕国人只知赵国人混蛋,隔段日子就要来围一次蓟城。

    秦人凶残大都来源于传说,比如白起杀了四十几万赵人,比如秦王才屠了邯郸。

    为什么秦王复仇传到燕国就成了屠城?赵王迁没被处死却讹传成千刀万剐?

    崽儿摸不着头脑,眼见众怒滔滔只好自认浅薄。

    她下台之后台上的论辩也没有精彩多少,所有人辩到最后都在讨论两个问题。

    一,燕国什么时候死,能不能晚点死?

    二,燕国怎么死,能不能死得好看一点?

    主持招贤的鞠武在夕阳里一声哀叹,仿佛全蓟城人都欠了他金子。

    崽儿蔫得像是折了羽的麻雀儿,被骂得体无完肤不过是因为说了实话。

    爷爷再厉害也不能生出一千张嘴骂回去,还很可能是把自己骂进国狱。

    所以,老人只能安慰孙女:“他们不说得这么惨,谁愿意拼命啊?”

    “燕国太子跟燕国人这么说秦国,那秦王会怎样跟他的子民说燕国呢?”

    还能怎么说?

    老爷子用脚趾头都能想到秦王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荡气回肠的话。

    六王残暴无道,六国人民水深火热,我大秦锐士抛头颅洒热血,当以救天下为己任,以斩恶王为荣光!

    “哼!”清河小嘴一嘟辫花一甩:“都不是东西,脸都不要胡说八道!”

    好在燕人守诺,过关领赏,姑娘被千人一唾骂下来,赏金居然照给。

    崽儿揣着钱心花怒放,一拍胸脯大言不惭:“以前爷爷养我,以后啊,我来养爷爷!”

    爷爷笑弯了眉梢笑弯了腰:“那爷爷至少得再活十四年让你养,要不然就亏大啰!”

    “爷爷长命百岁!不!千岁!万岁!爷爷与天同寿!”

    “噫!油嘴滑舌!”

    鞠武望着祖孙的背影一阵惆怅,孙儿如此伶俐,老者也定非等闲。

    他想上前留住老人,邀他觐见太子一谋救亡之策,几番踌躇望而止步。

    孙儿为秦王正名说明她心不在燕,她既心不在此,老人也不一定会为燕国谋算。

    还是再等一等,等一位肯为燕国剖肝胆的高贤方是稳妥。

    日尽时,台上只剩一位,就是赶清河下台的那位卢先生。

    卢生约莫三十岁余,在齐国稷下学过儒术,又在沧海君处习得方术,生得仙风道骨,飘飘然不似凡夫。

    超然物外的先生给的计策也很超然,只有两个字——

    无为。

    鞠武犯懵:“还请先生明示?”

    “奇策岂能宣于市井?”

    “先生不言,我如何知贤?”

    卢生微微一笑,与鞠武低声耳语。

    “想来太子已有良策,我等不过障眼之物!”

    鞠武暗自称奇,黄金台上演这穷途末路,本就是为了掩人耳目。

    鞠武判千金与卢生之时,太子丹也从田光口中听闻真正的千金之主。

    “荆轲?”

    太子丹不知荆轲,认为田光是在推脱。

    他从太傅鞠武处得知田光侠名,亲登寒庐拜访,却吃了一碗凉羹。

    “先生不愿涉险,也不必如此。本是我不应强求,多谢。只是——”

    “不——”鹤发剑士连忙打断太子的话:“田光不畏死,畏死而无功。”

    田光面色涨红像是受到羞辱,他解开衣襟露出柴骨鸡皮,长声哀叹——

    “我真的老了!”

    千疮百孔的躯体已无盛年强力,一双手伤疤重叠残留昔日荣光。

    “这手握不住剑了!”

    田光深陷的眼眶里蓄了浑浊的泪,太子为何不信他,非得他脱下这身皮来证明。

    太子动容,他自觉惭愧,膝行上前给老剑士穿好衣裳。

    “我并非不信先生。只是事关重大,丹不敢掉以轻心。”

    “我老了,不中用了。这件大事,非荆轲不可。”

    “丹孤陋寡闻,不知英雄之名。”

    “我知。”

    太子丹愿洗耳恭听,田光的话却已经尽了。

    田光觉得,你若信我,应当信我推荐之人,我无须再多言。

    可惜这只是磊落侠者的一厢情愿,太子丹只信一个人,那就是他自己。

    临走时,他再三叮嘱田光,一定不要走漏消息。

    这对一个以诺言为生的人来说,是莫大的耻辱。

    唯有死人不会走漏消息,也唯有一死,太子才会彻底放心。

    垂暮节侠用生命捍卫了义士尊严,用鲜血证明了侠者品行,也把荆轲送上一条不归之路。

    芦花茅檐明月夜,二人对饮,以笑始,以泪终。

    酒尚半时话已尽,田光拔剑自裁,血泼酒食,留下荆轲一人对月独酌。

    酒rou全部下肚,田光热血凉透,荆轲腹饱酒酣,拔剑砍下田光的头颅。

    头颅装匣,尸身殓葬。

    芦花丛里侠者魂归,荆轲对墓再度狂饮,饮罢才作泪雨纷飞。

    “他不懂你,也不信你,你何苦要证明给他看?”

    “你以死报他,我以死报你。荆轲的命太贵,只酬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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