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曲山河 (第2/2页)
“你看我都这样了,若要是打起来,也得是你占上风。” 她看了看他的伤口,那支羽箭没入右肩过半,没废了他武功便已是不错,说不定还淬了毒,她试探着走到他身前,凝望着他期待的目光,俯下身来。 迅雷不及掩耳中肩上一重,已被他不容反抗地拉入怀中,她一惊,情急中匆匆避开他肩头的羽箭,却来不及觉得唇上一暖,那天威地势般无处躲避的气息便奋不顾身地压了上来,触及那温软刹时化作清风缕缕,却兴起万丈狂澜。 她似触电般定在原地,没来得及推开这毫无征兆的吻,便觉得唇边一股腥甜的暖流喷涌。与此同时,怀中那人一声闷哼,竟是先她一步将她推了开去。 “你——”她立即条件反射地去捂自己的唇,触手竟是一掌温热粘腻,而苏禊玉已经将那支羽箭掷在地上,箭头是特制的三棱形,拔出的时候带下一大块血rou,苏禊玉闭着眼,面上残存着一丝痛色,转瞬被一如既往的笑容所取代:“我.....怎么?” 花非卿一怔,顿时竟忘记自己要说什么,这个在皇权争斗中所有的神情都掩埋在假面下的坚忍男子,在吻她的一瞬间,她竟未有一丝的反感或厌恶。心中有片刻的失措,她转过身,不敢再去看他,却听见他有些憔悴的声音传来:“你知道.....外面那乱葬岗,十年前是什么地方?” 他这样的语气让花非卿有些吃惊,又不禁转回来,摇了摇头。 他苦笑一声,垂下眼睫,不知是不是累了:“这里以前是楚家的偏祗.....你夫君,出生的地方.......” 花非卿不禁又多望了他一眼,这些事情,他怎么会知道?不过想来也是,这些置身于霸业皇图尔虞我诈的人,对对方的底细探听得清楚一些也不足为怪。只是,她突然极想知道,这个与楚家相隔几里的偏祗中的密道究竟是通向什么地方。 仿佛是察觉到她的心思,他缓缓起身,向密道深处走去:“走吧。” “你没事?” 他用一个笑容来回答她:“废话——不过,听到这句废话,我很欣慰。”
走了约莫一柱香的时间,便有一阵阵清冷悦耳的水声传来——这条密道被巧妙地隐藏在一条瀑布后,透过朦胧的水帘,依稀看见有桑竹美池之属,山巅的一角飞檐睥睨,便有凌架万人之姿。 “铸剑山庄” “传说中朝庭间接用来选拔武学人才,筹备十八兵器之地,竟然如此隐秘。” 苏禊玉伸出手,纤长的手指轻轻接在那瀑布的水花下,突然冷笑一声:“隐秘?呵.......当初,盛宣帝那个老家伙还不是照样天天来这里?” 花非卿觉得自己定是看错了,方才苏禊玉的神情里,竟有那么一瞬的苍凉,仿佛于寂夜深处,看一场不辨真假的花落无声。 朴素的房间内,苏禊玉将方才取下的那张人皮浸在一盆药水中:“明日皇上将会移驾这里。” 这句话已经很明白地表达了他的意思——他是嫌花非卿的男装和‘美人痣’技术太差,还不足以瞒天过海,此时,花非卿才有机会细看那张人皮:切口处利落从容,没有带下一丝不该有的血rou,若非经常做这种事的人,断然不可能做到这么架轻就熟。 花非卿将那人皮取下,细细贴在面上,镜中是一个陌生少年的面孔,貌不出众,倒是很清秀。她突然拉过苏禊玉的袖子,指尖装作无意地略过他的右肩,他果真身子一个不稳,发出一声轻哼,强倚住身子,他望向花非卿,神色立即恢复如常。 不等他开口,花非卿走到他身前,将那双白皙好看的手轻轻搭上他的伤口,他有些不明觉里望着她,咬牙似在忍,却又无端觉得那双手上好像沾染了春风化雨润物无声的恩泽,那动作猗旎无边,仿佛梢头桃花,一个出声便会打破零落下来。 听她道:“说,你痛。” 痛,那种感觉,在看似平静的心底如暗流涌动,却始终不肯惊出一丝波澜。他谋的是天下,是万人之上,一朝不慎便会步步皆输。在那虚伪利益的朝庭,彼此将七情六欲隐藏在算计权舆下,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还是不是自己。 而她,在叫他像一个普通人那般,说,自己痛。 窗外不知何时杳杳地飘来了一曲萧声,声声落地皆是苍凉,是他们都熟悉不过的曲子。 ——山河寂。 一曲江山,愀然入梦。 他有些出神,许久后竟爽朗地笑了起来:“我倒很想知道,楚慕云离开这么久,你可曾想过——哭一场?” 她一怔,没想到他会用这种方式来反驳她,不过江山生死,他们都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那些坚持不肯输人的倔强,彼此都不愿因为内心的柔软,便轰然崩塌。 苏禊玉走出房门,向身后望了一眼,见花非卿没有跟出来,才大步向前走去,铸剑山庄高插云霄的飞檐上,伫立着一付之东流窈窕曼纱的身影,深紫色面纱起伏舞动,掩住了暮色深处,那一抹朦胧的月光。 “词人投笔,提携虎旅,将军白发,塞下秋高。纵山河万里,裂帛三丈,不过卧龙跃马,终归黄土,繁华落尽,空剩已往不谏,来者难追,江山亦老,山河永寂——好曲!” 隔着月影,那女子面纱下浮出一丝难以觉察的浅笑,洞萧垂下,她莲步微移,带动足边一个小巧的铃铛,发出一声声悦耳清鸣:“好一句江山亦老,山河永寂。殊不知,这江山一梦,却不只出现在帝王一人的枕下。” 他笑:“不明觉理” 女子不怒,更加娓娓道来:“明君品类有三:上者,大智大勇,韧而擅谋,巧得民心而独揽天下;次者,铁骑雄心,叱咤戎马,可霸寰宇;次之又次,至少能守戊定国,保民生无忧。而皇上齐澈生性暴戾,罔顾是非,你扶佐这样的人登上皇位,难道真的是忠君为国?” 苏禊玉不动声色,只是在听见那句“罔顾是非”时眉梢扬了扬,随即又恢复了向来的云淡风轻:“我无心于权术,若姑娘来只是为了推给我一个谋权篡位的罪名,那便恕在下不奉陪了。” 音绝笑意荡漾,竟是在檐角上坐了下来:“那些在半路上装模作样拦截你们的人,你不想知道是谁安排的,不代表别人不想知道。这个消息若是拿去卖,至少能换得五十两金子。”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