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小家琐事 (第2/2页)
厚望,季长陵对季墨轩的要求自然也就更加苛刻。 季墨轩是个傻子,从四岁开始,十几年的生活,就是在父亲的监督下糊里糊涂的念书,糊里糊涂的挨骂,糊里糊涂的活了十七个年头。 此一时彼一时,季墨轩可以了解父亲的苦心,但他却不会顺从这样的安排,既然知道自己格格不入,看不清楚,强求之下只会徒留些困惑迷茫,不如跳出来图个潇洒快活。 上辈子寒窗苦读十余载,只为那一次鱼跃龙门的感觉季墨轩已经尝试过了,这次,他也不愿意再去体会那个中滋味,因为他知道,鱼跃龙门之后,前方依旧是白茫茫一片望不穿摸不透。 “唉,别愣着了,赶紧换件衣服,要让你爹看见,又要摆起那官老爷的臭架子了。”正愣着神的季墨轩被萧娘唤醒。 “知道了娘。”季墨轩缩了缩脖子,尴尬的在萧娘和小环两人身上来回看了几眼,就这么站在原地。 “怎么了?”萧娘笑道。 季墨轩一副窘样,没有接话,倒是环儿一笑,“小郎君害臊了。” “叫你多嘴。”季墨轩白了小环一眼,没好气的应道。 “小娃子害臊什么。”萧娘抿嘴笑着,“环儿,我们走。” “是,夫人。”小环带着银铃般的笑声牵着萧娘离去。 ...... ...... 天色变得朦胧,窗外的树梢上已经挂上了月亮,灯火打在季墨轩的脸上,忽明忽暗的,一顿饭吃下来,除了筷子加菜还有扒饭时的敲击声,季家的饭桌上静的出奇,好不容易熬过这顿饭,季墨轩也有些倦了。 饭后,婢女下人正收拾着桌上的残羹剩饭,季长陵闭目养神,萧娘端坐一旁微笑不语,这就是缺乏娱乐的古代生活。 收回目光,季墨轩打了打哈切,瞅了眼季长陵,见他没有动静,笑着看向拿旁边的果盘,拿起一个红艳艳娇滴滴的苹果嗅了嗅。 几个婢女的手脚很麻利,几下功夫,碟子碗筷就已经收走。 “咳咳。” 季长陵突然睁开眼睛,轻咳了几声,抓起桌案上的茶盏,往里吹着气,季墨轩见状,急忙把苹果放了回去,手忙脚乱的样子被站在萧娘旁边的环儿瞧见,抿嘴嫣然一笑,心想:这小郎君倒是越来越有趣了。
一口清茶入口,季长陵润了润嗓子,“二郎,这几日书念得如何?” 看似随意的询问之后,季长陵等待着季墨轩的回答,可等了许久,还是没听到声响,手劲略有些重的放下茶盏,季长陵斜看了一眼,不满道:“很了不起是不是,偷偷摸摸溜出去,你以为我不知道?荒唐。” 季墨轩知道自己蒙混不过去,愁眉望向萧娘,希望能得到点帮助。 “二郎也只是贪玩,以后不会了。”萧娘连忙道。 “是啊是啊,以后不会了。”季墨轩眼珠子一转,顺着杆子就往上爬。 “书没读进去,倒学成了无赖模样。”季长陵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成这副模样了。” “我倒是觉得二郎现在挺好的,以前那木讷样,少不了要受人欺负。”萧娘嘀咕道。 季长陵双眼一瞪,一巴掌排在桌子上面,那茶盏都颤巍巍的抖了抖,叱道:“慈母多败儿,你看看他,他这德行以后能做些什么,难道下辈子就靠着家中的几亩田地过日子吗,迟早坐吃山空,我现在对他严厉是为他好。” 季家说是书香门第,其实也不过是几代,上几代也是经商的生意人,那时钱倒是赚了不少,可到了高祖武德年间,季家人大多都弃商踏入仕途,个个提笔,到头来,官是没做上几个,而商铺田产也分了出去,几代人都是埋头苦读等出头,吃的都是祖上老本。到了季长陵这一代,家底已经所剩不多了。 其实在神龙年,季家族人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只不过他们实在是已经丧失了经商的头脑,更无从商念头,时至今日也是如此,就拿季长陵来说,兢兢业业做了十余年的七品县令,明知家中已是这种情况,教育儿子谋生的第一选择,仍是仕途,虽然意识到了,却还在坚持,这种执念已经根深蒂固。 “够了。”季墨轩不忍看着萧娘挨骂,“这些之乎者也,孔孟之道根本就不适合我,就算是把我关起来,念到八十岁都没用。” 要季墨轩吟几首诗写几个字还行,考科举中进士又岂会这么简单,何况不会勾心斗角,不谙官场之事,就算是被他进士及第,最后也只能和季长陵这样一辈子困在小地方做个无趣县令,这些都非他所愿。 季长陵瞪圆了眼睛打量季墨轩,就连萧娘,还有小环和那些侍茶下人,都用难以相信表情望着他,自家少爷从来都只会唯唯诺诺,面对老爷的时候,连说话都很小声,哪有今天这中胆量。 现在的问题是,季长陵会有什么反应,大发雷霆?还是被气的吐血? 半晌,季长陵才叹了口气,表现出奇的平静。他又岂会不知道季墨轩说的都是事实,只不过事实,有时候是需要欺骗的,只有这样才能换来一些希望,当希望破灭,一切都如同后院清池中的那轮明月,真正皎洁无暇的月亮依然无法触及,眼前的只不过是个虚幻的倒影,他也只能无奈的叹息,本以为会怒火中烧,可事实上连发怒的气力都使不出来。 “是该清醒了。”季长陵说了句不着边际的话,捏起手边的茶盏,上唇刚贴上杯沿,没有饮,而是将杯盏放了下来,“你回去吧,至于书,多看看没有坏处。” 季墨轩一愣,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还好萧娘在一旁赶紧使了眼色他在迅速恢复了过来,挠头“哦”了一声,季墨轩眉梢一挑,迅速探手抓过刚才的那个红苹果藏入怀中,跟着迈出门口。 “老爷,你是不是在气二郎,他也不是故意说出这话的,明天我就去说说他,这段时日二郎的脑子也越来越清明了,说不定是开窍了,往后我看着他,说不定还真能中个进士。”萧娘道。 “你以为进士那么好中,他是我儿子,多少能耐我清楚,他那样子连个生徒都谋不到,诗赋文章务策也不是死记硬背就有的。”话落之后,又是半晌的沉默。 “好了,我也要去处理公事了。”季长陵捻着自己颌下短须,慢慢起身,顺势向外走去。 天上残云,遮住了如水一般的月光,钱塘江的晚上,不知又有几户人家,如同县老爷家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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