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凉山旧事_父亲的老烟锅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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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的老烟锅 (第3/3页)

说的那样!

    他这才相信这杆烟锅就是姐夫的,也由此断定当年河里那具浮尸,就是他姐夫。

    可惜第二年洪水泛滥,将那座荒坟、连着里面那些腐rou骨骸,全给冲走了。

    要不是这样,他现在就能给姐夫做场法事,挖开坟墓,将那些骨骸收拾起来。

    然后他就能将姐夫骨骸带回去,重新埋葬,让他回到祖祖辈辈生活过的地方。

    可惜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他姐夫能遗留下来的,也就只有这杆老式烟锅了。

    这杆烟锅既然是姐夫的遗物,谢清华便不可能再将它还给黄驼背了。

    所以接下来他便很郑重地捧着这根烟锅,无限伤感地对小桃说:

    “这杆烟袋是你爹的,你拿回去珍藏好,以后看着它,也算是有个念想……”

    “嗯……”小桃小心翼翼地接过那根烟锅,就像是捧着个新生婴儿似的。

    一时间他仿佛又闻到父亲身上那股浓重、温暖、还有些呛人的烟草气息了。

    所以她捧着烟锅,哽咽着应了一声,眼泪忍不住扑簌簌地掉落下来。

    谢清华看着这苦命孩子如此伤感悲戚,感觉很难过,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抬着手,拍拍她肩膀,充满怜爱,充满悲悯,却连他自己都觉得很无奈。

    这抚拍却让小桃很快从悲戚伤感里清醒过来,然后很懂事地冲着他说:

    “舅舅,你把这杆烟锅拿给我,呆会儿过去,咋个跟黄驼背交待呢?”

    “你别管,我能应付的。”谢清华说完,头也不回地迈着大步离开了。

    他重新回到柴垛前,隔着老远,便大大咧咧毫无愧疚地冲着黄驼背嚷道:

    “驼子,老子倒霉了,去屙泡屎,一不小心,把你那杆烟锅掉到茅坑里了。”

    “******,你不是在抽烟吗?把烟锅含在嘴里,还能掉到茅坑里?”

    “老子抽完烟,想把烟锅插到裤包里头,哪晓得插空了,突然就掉下去了。”

    大家听着他这么说,都知道黄驼背那杆烟锅打失了,再找不回来了。

    后面那露天茅厕,既大且深,里面满满荡荡地尽是粪屎粪渣子。

    一杆烟锅掉落进去,谁有本事大海捞针,将它从粪坑里翻找出来啊?

    所以大家没等黄驼背开口,全幸灾乐祸地笑闹着,纷纷打趣起他来。

    黄驼背听说他那杆烟锅竟然掉进茅厕里,心里腾地冒出股无名火来,既生气,又恼怒,心疼得不得了。

    可谢清华毕竟不是故意将烟锅扔进茅坑里的,他哪能冲他发火动怒呢?

    这男人心地善良,性情随和,可不想为些琐事跟别人闹翻,撕破脸。

    所以他再心疼,再舍不得,都只能抑制住满腔怨怒,然后颇为生气地说:

    “那杆烟锅老子用了几年,你把它弄丢了,叫我以后咋个抽烟呢?”

    “那把我那杆烟锅送给你嘛,不掉都掉了,又捞不着,有啥子办法呢?”

    “你那杆烟锅又旧,又难看,哪有我那杆烟锅好?跟你换,根本就划不来!”

    “不要,就只能等到明年开春打粪浇麦子,说不定就把你那杆烟锅捞起来了。”

    “到时候不知道捞得起来,捞不起来;捞起来,也不知会落到哪个手里头。”

    “我那杆烟锅你要不要嘛?不要就没得办法了,总不能让我割坨rou还给你嘛。”

    “当然要啦,不要我拿啥子抽烟啊?”黄驼背只能很无奈地将就着使他那杆烟锅了。

    “明天出工,再把我那杆烟锅送给你”谢清华骗过黄驼背,暗自有些得意。

    这时旁边有两个刚吃完晚饭,赶过来开会的社员,正拿着烟叶,想在开会前卷支烟来抽抽。

    谢清华刚才那支烟根本就没抽几口,现在看着他们卷烟,还真犯烟隐了。

    “糟了,看着你们抽烟,隐又来了;哪个家伙行行好,借杆烟锅给我嘛?”

    他话音刚落,那些社员纷纷躲着他,就像他黏着满身臭猪屎似的。

    “哪个还敢借烟锅给你啊?要是你再拿去掉到茅厕里头,拿啥子赔给人家?”

    “看来没人借给我,今晚只有卷光屁股烟抽了。”谢清华哭丧着脸说道。

    “谢狗蛋,那边有堆竹子,赶紧过去弄根来当烟锅使。”有人好心提醒着。

    “是呢哦,我咋个就没有想起来呢?过去整它一节,就可以当烟锅用了。”

    谢清华站起身子来,冲黄驼背喊道:“驼子,你要不要老子帮你整一节哦?”

    “当然要啦,你把我那杆烟锅整丢掉,不帮我弄一节,今天晚上我抽啥子?”

    “是了,现在你是大爷,该老子伏侍你。”谢清华边说,边朝着前面那竹堆走去。

    刚走两步,迎面而来的队长冲他说:“谢狗蛋,开会了,还要去哪里?”

    “队长,我烟锅掉了,过去弄节竹子来抽烟。”谢清华陪着笑脸答复着。

    “整快点,不要耽搁太久了。”队长说完,从怀里掏出哨子,哔哔哔地吹起来。

    那些社员听到哨声,纷纷停住手中活计,站起身子,潮水似地涌进祠堂里。

    小桃怕舅舅迟到,赶紧从人群中挤过来,很热情地要帮着他找细竹子做烟村。

    谢清华看着这衣着褴褛、乖巧懂事的侄女说:“你过来做啥子,还不回去?”

    “舅舅,我过来帮你,赶紧整两节竹子,要是开会迟到了,我怕队长刮你胡子。”

    “这个队长懒散得很,吹完哨子,要隔半天才开得成会,哪个怕他嘛。”

    “我们队长凶得很,哪个开会迟到一小会儿,就要日妈捣娘地乱骂人。”

    小桃边说,边手脚麻利地在竹堆里翻寻着,很快找着根细竹竿,可惜压得很深,她拖拽不出来。

    “舅舅,你等着,我去拿把刀来。”小桃话还没说完,便急着想往家里跑。

    “还找啥子刀哦!”谢清华过去踩破竹竿,三两下将它拖拽出来。

    “马上就要开会了,我拿到祠堂里去,随便跟人借把刀削削就行了。”

    这根竹竿有拇指粗细,随便削两节下来,磨磨口子,就能拿来抽烟了。

    “要得嘛。”小桃站着身子,看着谢清华转身穿过空坪,朝着祠堂走去。

    这时社员们都进到祠堂里了,挤得里面蚁冢蜂巢般密密麻麻的,到处都是人头背影。

    最里面那张八仙桌,放着盏马灯,那是队干部读报纸念文件记帐算工分用的。

    四围墙壁柱头上,挂着几盏煤油灯,火苗微弱,光线黯淡,看着昏昏蒙蒙的。

    如果小桃愿意,现在还能进到祠堂里去,坐到舅妈身边,陪着她们开会。

    只是这种会,每晚开起来都像王大娘的裹脚布似地又臭又长,谁愿意听啊。

    她还不如回去帮着舅妈缝缝衣服,帮着舅舅把灶房里那箩麦子舂出来呢。

    此时表弟表妹不知道跟着那帮孩子疯玩到哪里去了,连嬉闹声都听不到了。

    所以小桃很快转过身子,迎着徐徐夜风,借着朦胧夜色,朝着舅舅家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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