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更改) (第2/2页)
女子中学、十六岁就帮她母亲管家,可惜就是命不好,十八岁上相继亡了父亲母亲。“读书有什么用!倒把终身大事给耽搁了。”老太太说着说着就把话带到了魏瑾萱的婚事上,惹得魏瑾萱又羞又急扑进祖母怀里,老太太爱怜地拍着她的背,笑道,“多大的姑娘了,还撒娇,叫人家陈先生看笑话。”“魏先生可是大学生,谁敢笑话她。她不嫌弃我们这帮粗人才是。”陈义天淡笑道。 就这么东拉西扯地聊着家常,陈义天突然脸色一黑。远远地,陆达慧笑盈盈地向他走来。淡粉的立领及膝衫子,敞脚裤,一头半卷的长发是婚后第二次被她绾成了个紧致的发髻,露出光洁的额头,真像大户人家里俏生生的大姐儿。若是平常,这番模样,定会惹得陈义天心痒痒,涎脸饧眼上去又搂又亲。可现在,陆达慧手里还提着样东西,她的木屐。她赤脚在泥浆里走,连脚踝上也糊满了泥,还傻乎乎地没看出陈义天的异色,没心没肺地晃着手中的鞋,笑着向他走过去。 “陈先生?”老太太见陈义天突然变了脸,唤了他一声。陈义天恍若未闻,腾地站起来,大步向陆达慧走过去。 “诶,你什么时候买的这身衣裳?看来我得找时间把衣柜好好整理整理,看还有没有漏网之鱼。”陆达慧见他走近,一手举着鞋,一手扯着衣襟,埋头自顾自地臭美。 “把鞋穿上,谁让你光脚的?”陈义天皱眉道。 “进来的路全是泥,穿鞋不好走。”陆达慧笑抬起头,一愣,“诶,你莫名其妙地生什么气啊。” “我!”陈义天语顿,一个榧子给她敲脑门,“去、去、去,那边水井打水把脚洗了。” “哦。”陆达慧心情很好,因为她今天学会了做手打鱼丸,被敲了脑门也只自己傻里吧唧地揉揉,听话地去水井那边。 陈义天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头,走到水井边,打了水,缓缓地帮她冲脚。一边冲,一边忍不住唠叨起来:“下次不许打赤脚。要是泥里有石子,铁钉什么的,划伤脚怎么办?诶,你这背上、手臂上都是疤,是不是打算脚上再多几个啊?疤还是小事,你说要是被钉子划破,得破伤风怎么办?你这脑子怎么就不多动动,多想想......” “陈义天。”陆达慧突然打断他的话,很认真地问道,“你是一直这么啰嗦,还是因为年纪大了,所以变得这么啰嗦。” 陈义天的手一顿,丢下木桶,直起腰,瞪在她眼前,一字一字,恨恨道:“被——你——逼——的——”
陆达慧再没忍住,噗嗤一声,双手扶在他肩上,哈哈大笑起来。 被陈义天丢在脑后的魏瑾萱僵在祖母怀里,脸色煞白;老太太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陈先生这么优秀的男人,当然是有妻子的。不过像这样的男人,一般都会是三妻四妾。” “奶奶!你怎么能让我去给人做小!”魏瑾萱急得压低声音,坐直了身。 “哟,我说你什么了。”老太太羞着脸,魏瑾萱才知道自己情急之下,露了心思,垂了脑袋,不出一声。老太太知道自己戳到孙女儿心头了,顿了顿,缓缓道:“你这傻孩子。做小又怎么样,只要男人的心在你身上,你再生个一儿半女,那还有什么好愁的呢。要咱们还在天津,我也舍不得让你跟他,毕竟年龄大了些。可眼下咱们落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我看这陈先生是个善心人,你要跟他,他定会善待你的。我一把年纪,还能陪你多久呢?你有一个好归宿,我也放心,也对得起你九泉下的父母了。” 魏瑾萱本来就对陈义天有钦慕之意,在祖母的这番“道理”劝说下,竟也动了心思。 可怜陈义天,压根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魏瑾萱祖孙心中的良婿,还在水井边伺候陆达慧冲洗双脚。待洗干净,自己还不放心,亲自检查了她脚上有没伤,才安心让她靸上鞋,又是一番絮叨。 *********************************************************** 龙王在西村寻了一块地,又请了几个泥瓦匠,赶着造几所木墙瓦房来,每天忙得脚不沾地。陈义天白天则出入沙面的法国领事馆及洋行,当年他在广州站稳脚,全靠法国人在背后支持;晚上则由陆达慧陪着,出席一些应酬晚宴。最悠闲的人是陆达慧,要不窝在别墅看陈义天帮她从符天佑那里拿来的小说,要不就去仓库帮魏瑾萱照看那些小孩子。魏瑾萱很喜欢陆达慧过去,她喜欢和她聊家常,偶尔也会问起她在香港的生活,像小孩在哪里读书、陈义天和龙王谁更喜欢吃榴莲什么的。陆达慧也爱跟她说,陆达慧脑袋滴溜溜转,她以为她是看上龙王了。 就这么又过了四五天,到4月10日,台儿庄大捷的消息传到了广州。这场激战耗时半个多月,是正面战场的首次大捷,击溃了日军两个主力师团的精锐部队。主流报纸及当局电台更是早在前几天就对战斗进行了实时报告,所以当消息传来,群情激奋,三十多万人涌上街头举行祝捷大游行。 “我们也去吧。”陆达慧很兴奋。 学校、社团、工商企业、自发而来的老百姓,舞龙的、舞狮的......和陈义天他们在北平看到被日军看管的游行不一样,这里的人,每个脸上都扬着喜悦之情,红彤彤好像广州的太阳热烈奔放。 “瑾萱!”人群中,陆达慧看到魏瑾萱带着收容所几个大孩子,忙踮起脚,使命挥手大声叫。 “陈先生、陈太太!”魏瑾萱也看到了他们,带着孩子,挤过人潮,向他们走过来。 “今天没上课?” “谁都没心思。看,我和这些孩子一起做的旗子。”魏瑾萱向陈义天展示他们做的彩色三角旗。 一行人说着话,顺着人流往前走。 “人真多,你们热吗?”陈义天被挤得脑门上的汗像水一样往颈脖子流。“哈哈,你这头发跟刚洗过头一样。”陆达慧哈哈笑着,拿帕子帮他擦汗。陈义天双手插兜里,由陆达慧给他擦拭,一边走,一边偏着头,对他侧后方的魏瑾萱和孩子们说道:“我们去茶店吧,我请你们吃东西。” “好啊!好啊!”几个孩子一听有吃的,欢喜雀跃。魏瑾萱呆了一下,才慌道:“小栓子和初初不见了。” “呀,去找找吧,肯定是人多挤散了。”陆达慧从陈义天脑袋上缩回手,要和魏瑾萱分头去找他们。 “不、不用,你和陈先生先带这几个去茶店。那两小子肯定就在这附近,我带了他们就过来。”魏瑾萱忙劝止。 陆达慧看看几个小孩子对吃的渴望,又瞧瞧陈义天。“行,我们就在前头的水驿楼。一个小时,要没找到,你也过来。那两小子自己找得到回去的路。”陈义天点头嘱咐道。 “好。”魏瑾萱笑笑,转身逆流去寻小栓子和初初。刚一转身,她脸上的笑容就隐去。陆达慧给陈义天擦汗,一手抓住他胳膊、一手在他脑袋、脸上、脖子里一通抹,那么自然。可就是因为自然,刺得魏瑾萱的心,一阵阵痛。而后她又恨,恨陆达慧这个妻子不贤惠,她怎么能这么胡乱抹呢,她应该轻轻地一点点擦拭。魏瑾萱跟在他俩后头,越来越觉得心里憋闷,正想着找个借口走开,就听到陈义天提议去茶店。小栓子和初初是去捡宣传单卖废品,走前跟她说过,这会儿却被魏瑾萱当成了离开的借口。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