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更改） (第2/2页)
没一句地瞎问，什么他俩什么时候认识的，为什么就跟况豹到了香港，离开新开她又做了些什么......青女听她唧哩哇啦，总觉得现在的陆达慧和以前在新开唱歌的时候不一样，可眼睛眉毛又没变，再仔细一看，心里又想了想，不免怆然而笑——现在的陆达慧脸上洋溢着光，眼睛里都是笑，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幸福。 “你笑什么，笑得古里古怪，问你话也不答。”陆达慧笑问。 青女低头吃菜，回避陆达慧的问题。她觉得此时的陆达慧是天上耀眼的星，而她是秋后随风飘摇的浮萍。深深的自卑让她局促不安，菜吃完，也不敢抬头夹别的，默默地扒拉着碗里的白饭。况豹瞧出她的不自在，对陆达慧道：“你让我安安静静吃会儿饭行不行。快......快下去，一会儿你家天爷又要来逮人了。”陆达慧也瞧出来了，睨了况豹一眼：“我回去让我家天爷备红包。” 听到陆达慧下楼的脚步声，况豹才往青女碗里夹了一筷子菜，道：“吃菜。那个，你别理她，她就是被天爷惯的，其实没什么坏心眼。” “我知道。”青女淡淡一笑，“要不然，我走投无路的时候，也不会想到来找她。” “哦，对，呵呵，是啊。”况豹尴尬一笑，才想起青女求他们的目的不就是投奔陆达慧吗。 魏家祖孙搬出了小楼。 青女深居简出地在四楼全心全意地照顾况豹，况豹原来作为装饰的厨房也开了火，方便他吃早饭和宵夜。除了陈妈一日两餐送饭，及陆达慧偶尔上来说说话，基本上青女见不到其他人。她觉得这样很好，这样的日子安宁，可在安宁的背后，她又有深深地担忧——肚子迟早有一天会被看出来。一个女人，未婚怀孕，还是日本人的种，这个秘密一旦被发现，她将万劫不复。 况豹去医院拆线，一众亲朋好友要相陪，青女找了个借口不去，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她必须要让这个孩子神不知鬼不觉地流掉。 听到车子开出去的声音，青女又坐了一会儿，直到整栋楼里只有她突突的心跳声，她才缓缓站了起来。走到楼梯处，她看着一层层的台阶，闭上眼，抱着肚子，一咬牙，使劲地在楼梯上跳上又跳下。汗和泪混合在了一起。 “你干嘛！”一声历喝，惊住了青女。 青女睁开眼，楼梯下站着一个女人，高挑的身量，精致的洋装。这个女人，青女见过一次，她叫爱梅，从他们的谈话中，她知道爱梅管着一个大百货公司，职位比她丈夫龙潜还要高很多，连陈义天对她都另眼相看。虽然她高高在上俯视着她，可这样一个女人让青女就是没来由地感到害怕，她不自觉地双手抓紧衣服，脸色煞白。 女人的直觉告诉爱梅，这个在楼梯上蹦跳的女人可不是在运动。 “你——叫——青女？”爱梅看着她的表情，猜测她此时的想法，慢慢走到她身边，放缓声音道，“你不舒服？我扶你进屋休息。”
当爱梅把手扶住她的胳膊，青女突然一怔，反应过来，求道：“别跟他们说，我求求你，别跟他们说。”说着、说着，双腿软塌塌地往下跪。“先回屋里再说！”爱梅使劲把她拖住，连拖带拽把她薅进屋里沙发上坐好，又给她倒了一杯水。此时的青女已经泪眼婆娑，泣不成声。 “孩子不是豹哥的？”等她稍微平静，爱梅问道。 青女摇摇头，不明白爱梅为什么这么问，她和况豹只是交易关系，她伺候受伤的况豹，况豹带她找陆达慧。 爱梅叹了口气，看着她的肚子，道：“你爱宝宝的爸爸吗？” 青女茫然地回看她，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爱吗？她真不知道，她只是想要一个家。 看她的表情，爱梅想，也许那个男人走了、死了。不过这又怎么样呢，反正况豹是爱青女的，应该不会介意她肚子里的孩子。爱梅笑笑，柔声安慰道：“其实事情也许没你想得那么糟。” 青女怀孕的消息在小楼炸开了锅。出乎青女的意料，没有人看低她，大家都竭心尽力地想要照顾好她，青女把这些看作是怜悯。青女没有搬离况豹的房子，虽然陆达慧有提，但被况豹拒绝了，理由是他习惯青女伺候，而且这个活儿并不累人。没等陆达慧据理力争，青女就答应了况豹——太多的怜悯她消受不了，她是个罪人，肚子里是日本人的种。没人知道青女的心思，大家都以为她和况豹情投意合。 怀孕的事情闹出来以后，况豹使唤青女的次数渐少，但他们说话的时候也渐少。两个人安静地吃早饭，偶尔，况豹会把自己的那份煮鸡蛋也推给她吃，青女抬头愣愣地看着他，然后默默地接受。换药的时间到了，青女就会拿着药进况豹的房间。以前伤口缝了针用纱布缠着，现在抽了线，便也没缠纱布，一眼望去，左脚空了一块，本该是小指的地方长着鲜红的新rou，其他地方该肿的肿，该淤黑的淤黑。 消毒、上药......青女做得一丝不苟。 “怕吗？”这一次，在青女换药的时候，况豹突然问道。 青女不明所以地抬起头看他，一个**头，一个**尾，四目相对。 “脚，你不怕吗？”况豹又问。 青女摇摇头，继续给他上药。 “你，唱歌吧。”况豹突然道，又觉得自己这样很奇怪，于是急忙补充，“太安静。”说完，便等着青女的反应，他也不明白自己没头没脑地说这个干嘛。就在况豹等得想捶自己的脑袋，再要说什么时，青女轻启朱唇。 一对对鸳鸯水那上诶漂，人家都说诶是咱们俩个好。 你要是有那心思，咱们就慢慢家交， 你莫有了那心思就呀么子拉球子倒。 你说那个拉倒咱就诶拉倒，世上的那个好人就有那多少， 谁要是有那良心咱一辈辈好，谁卖了良心叫鸦雀雀掏诶。 说山挡不住那云彩呀，树挡不住那风， 神仙姥家也挡不住啦人想诶人， 宁叫哟皇啦上的江山乱，也不能叫咱二人的关系那个断诶 ............ 青女会唱很多流行歌，可现在她不想唱。被父亲卖了后，她吃饱了饭，到了大城市，可也丢了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唱这首，只是在想起家，想起门口那个老榆树时，也会想起那年还小，总听隔壁家的兰花花唱这歌儿，后来兰花花唱着唱着就跟一个当兵的跑了——她后来后悔把家丢下吗——这些天，青女总在想以前，也在暗自揣度兰花花此时是不是和自己一样后悔。 “孩子生下来，姓况，我会照顾他的。”歌声中，况豹轻轻说道。 歌声戛然而止。 青女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甚至连看都不看他，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会有人当这种便宜爹？青女心里不停默念是幻听。 “喂，我说话你听到了没？”况豹觉得很丢脸，不由扯着嗓子吼。 打雷般的吼声，让青女无法再装聋作哑，只得抬起头，一脸的泪，柔弱无助。 况豹发现自己拿她毫无办法，不管对她的态度是软是硬，最后她总是这么柔柔弱弱地用泪眼看着你。况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我们做个交易。我不想娶个老婆来管我，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要不外人看了会笑话。我给孩子一个姓，你当我老婆。诶，只是交易，你明白。” 青女当然明白，瞬间心也安了，虽然还是有稍许的失落，只是一点点。她知道，没人会明媒正娶像她这样的女人，更何况现在还怀了孕，有人收留就不错了，人应当知足。可她不知道，像况豹这样的男人，更本不会在乎外人的眼光，而且即使他娶个黄花闺女，他也有法子依然逍遥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