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 (第2/2页)
把钱全给萧子楠了。” *********************************************************** 符坚亲自给陈义天端来了晚饭,用豆渣、酒糟,活面粉做的饼子。陈义天接过来一口一口地啃。 “喝口水,别噎着。”符坚递过一杯水。 陈义天很乖地喝了一口。从昨晚开始他们就吃这种饼子了,当时龙王笑道:“行,不错,到底是干的,实打实的。” 符坚看陈义天吃完一个饼子,才又开了口:“我们明天吃顿好的。” 陈义天不思其解地看了眼老人,重新又闭上。 一闭上眼,黄沙漫漫,残阳似血,飞机呼啸而过,坦克撼山动地,一张张鲜活的面孔、年轻的面孔,从清晰变模糊,从模糊变清晰,明明暗暗。 陈义天似乎睡着了又似乎一直醒着。 ............ 太阳挤进窗缝,掀动陈义天的眼皮。他挤了挤眼睛,拼命睁开眼。这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符坚笑道:“醒了?是呀,你是该醒了。” “现在什么时候?”陈义天皱眉问道。 “最冷的时候。”符坚幽幽道,“走吧,去吃些暖和的。身体暖和了,什么都不是问题。” 白斩鸡、咕噜rou、清蒸鱼、芹菜炒牛rou......这些东西在平时也许算不上什么,可经历了小半月的食不果腹,这桌菜简直算是珍馐。 “怎么有这些东西?”陈义天问道。 再不管外头的事,陈义天还是知道,这桌菜来得匪夷所思。 “这点能耐都没有,还敢说自己叱咤广州半世纪吗?”符坚笑笑,“什么都别管,先吃吧。” 符坚、陈义天、龙王,连符天佑都被人推出来,在餐厅和大家一起享用了这顿丰盛的午餐。 刚吃完饭,阿忠就来传话,说理发店的师傅来了。 不等陈义天开口,符坚就笑道:“是我叫老李来给你理发刮脸。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只怕慧慧见了你也不认得。” 洗漱后,果然让人精神一爽。 “说吧,老爷子,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回到客厅,陈义天往沙发上一坐,一脸严肃。 符坚站起来,走到旁边一张桌子上,指着桌上的东西道:“这里头都是金条。每条重二两四钱,每箱三百条,两箱一共是六百条。这个匣子里的是钱折子和印章,一共是西纸七十八万五千三百元,还有地契,我在新界买过两块地。这个楠木箱子里的是董其昌的真迹,我最爱这个啊。”
“符老头,你要干嘛?”对满桌的东西,陈义天没有感到意外。 “哼!”符坚一声冷哼,“我就知道你背地里总是叫我符老头的。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家伙。算了、算了,我也懒得跟你计较。我告诉你,我老头子终于要当官了。日本人来找我,他们要我做维持会的会长。” 陈义天静静地淡然地看着符坚,一句话也没说。 符坚躲开陈义天的目光,笑道:“我符家祖上真是烧了高香,没想到我一把年纪还能当官。” “符老头,你别乱来。” 符坚笑笑,叫来阿忠:“把这些东西都搬车上。” “陈义天。”符坚一脸凝重,“慧慧快生了吧?” “嗯。” “刚给你看的那些东西是给慧慧和孩子的。” “符老头!” “你鬼叫什么,又不是给你。”符坚淡淡道,“这日本人长不了,等战事结束,你们俩带着孩子回来看我。孩子必须叫我外公。” “知道。可是,符老头,要走一起走,我不信你会当那个什么会长。”陈义天蹙紧了眉头。 符坚笑笑。这时,阿忠在门口探了探脑袋,符坚咳嗽了一声,阿忠退了出去。 “义天啊!我叫人备了车在门口,你该走了。” 陈义天张嘴欲说什么,符坚摇摇手,不让他说话。 夕阳给院子镀上了一层金光,院中停了一辆小汽车。车子静静驶出了符宅。没一会儿,在路上,陈义天看到有几辆插着日本旗的吉普车,率着一队日本兵往他们出发的方向跑去。陈义天心里头突然不安起来。 “开回去!”他向司机喊道。 “啊?天爷,不好吧!这时候调头惹日本人嫌疑。”坐在副驾上的护送他的符坚手下赔笑道。 “回去!” 不管是司机还是那手下,都没有理会陈义天,他们按照既定的计划继续前进。 “我叫你们回去!”陈义天拔出枪,抵住副驾上的手下的脑袋。 “天爷,请您不要为难我们。”手下依旧很镇定。 “我不为难你们,大不了我自己来开车。”陈义天说着,把枪口往他后脑勺又顶了顶。 “老爷猜到天爷一定会这样的。”手下忙从身上掏出封信来,“老爷说,要是天爷执意要回去,就叫我把这封信给您。” 手下把信举过头顶。陈义天从他手上接过信,放下手枪,拆开信来。 “义天: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或许我已不在人世。没有什么好遗憾的,我老了,本就没有多少日子可活,只是可怜我儿天佑,陪我同赴黄泉。 俊生太懦,日本人刚登陆大亚湾,他就早早离开了广州自保;良浩猥琐不堪,只怕将来会投靠日本人。因此,我只能将我这副身家托付于你。至于你用来救助孤幼,或是用于战事,皆悉听尊便。 早年,我从乡间到省城时,只求能有一碗饱饭,并没有想过能走到今天。我这一生,沾满鲜血,注定是要到十八层地狱的,我亦不敢奢求得到救赎。只求我这最后的决定能为你们和远在美国的子孙集点阴德。 另:你到香港可以找鼎益钱庄的孙老板,他那里有你想要的东西。 义天,答应我,看到这封信后,不要回头,继续往前走,不要让我和天佑白白牺牲。 符坚字” ............ 久久的沉默,让司机和那个手下都感到局促不安。 “天爷,您,还好吧?”手下怯怯问道。 “没事。我们现在去哪里?”陈义天面无表情地问道。 “南沙,那里有我们的船,可以安全送你们到香港。” 一路上都是难民,车开不快,直到半夜,他们才到码头。在码头,广州城里的新闻已经随着难民的耳口相授传到了南沙。 听说,广州东山的一幢大宅子爆炸了,炸死了十来个日本人,其中一个还是当官的;听说,宅子的主人假装要向日本人献宝,日本人刚进去,埋伏在四周的游击队就向他们开火,最后那个人把早准备好的炸药引爆了;听说,那宅子里住着的是汉jianian,他和日本人为利益起了冲突,最后那个汉jianian被逼引爆炸弹,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符老爷早有安排,也许,他有办法逃走的。”龙王低声道。 “什么都别说了,走吧。”陈义天淡淡道。 陈义天站在船头,夜风吹着他的头发。漫天的繁星和远处明暗的火光交相辉映,隐约有爆炸声顺风而来。 陈义天拢了拢衣服,十一月的广州,原来可以这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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