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与浮生_上部:第一卷:第一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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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部:第一卷:第一章 (第2/2页)

枢摇摇头:“孕妇真是一种可怕的生物!刚吃了饭碗还没来得及洗,就又要开吃了。”

    “我一个人吃,两个人补,你这个书呆子怎么会懂。”

    “别叫我书呆子。我哪里呆了?”

    “你还不呆?不呆你怎么会心甘情愿呆在这穷乡僻壤当个乡村教师了事?”

    萧兰枢一愣,一丝落寞从眼里一闪而过:“谁说这里是穷乡僻壤了?在我心里,这里是人间乐土。”

    苏婉言淡淡一笑:“你能这么说,我很开心。”她转身走进了偏厅,留下萧兰枢独自坐在桂花树下发呆。

    一轮红日挂上了天空,虚虚的,像是谁在她的脸上蒙了一层纱。阳光也是昏黄的虚虚的一层影,照在身上觉不出温暖。一些上了年纪的没事可做的老人,像往常一样,自带小凳或椅子,聚到村头的一棵老榆树下晒太阳,拉家常,打发日子。不远处几个小男孩不惧寒冷,爬在地上玩弹珠。输了,赢了,耍赖了……各种层出不穷却并不新鲜的说辞惹得某位性急的老人一声呼喝:“没出息的兔崽子,输了就是输了,能有个爷们样不?”哭闹的小男孩马上住了嘴,只是不甘心地抽着鼻子,发狠似地擤了擤鼻涕,咬牙切齿地把手里剩下的弹珠往地上一拍:“再来!”这一嗓子倒颇有些豪气干云的潇洒,却反倒招来老人们的一顿哄笑:“连毛都没长全的家伙,就知道发狠了!”

    眼下这个季节,没什么庄稼活可干,日子过得比较清闲。女人们每日里的活计不过是伺候一家老小的生活,洗洗涮涮,扫扬尘,准备年货。而男人们则开始清理阴沟,修缮房屋,垒祖坟,劈柴火,帮着女人干一些体力活。最高兴的恐怕要数孩子们了,一边撒了欢的玩,一边期待着过年的热闹和美食。虽然改革开放的号角已经吹响,但在一九八零年的春天,在这个远离城市的山村,物质生活依旧十分贫乏。倘若天公作美,赏一年好年成,再精打细算一番,基本上也还可以自给自足。逢年过节,家家户户的餐桌上,rou食是必不可少的,尽管那份量相当有限,但对平日里难得见荤腥的孩子们来说,已无疑是这世上最难得的珍馐佳肴。好在村子里草木繁茂,盛产雉鸡、野兔和油獾。于是,入冬后的娱乐节目之一,就是带上自制的火枪,三五成群的打野兔,抓油獾,捕山鸡。小年之前,每家每户的门口都会支起一根竹竿,开始熏制这些山村野味。松柏枝燃出的烟雾袅绕在村庄的上空,带着野生动物特有的香气,很长时间都散不去。所谓的烟火人家,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正午时分,太阳不知道闹什么脾气,突然间就光芒万丈,很有种穷凶极恶的凶狠,晒得人头昏脑胀。早起时的雾霭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青山绿水在湿热的风里轻轻晃动。熏得半干的腊味挂在太阳地里,被晒得油光光的直流油。勤俭的主妇赶紧拿来一只大口径的碗放在下面。那么好的油,怎么能浪费掉呢?加上花椒、盐和葱花熬一熬,炼成化油,等到了青黄不接的三月,拿来给正长身体的猴崽子们吃面,是再美味不过的了。

    苏世安一边翻看院子里晒着的年货,一边和女儿闲聊:“婉儿,你有什么想吃的,一定要跟爹讲。咱们虽不是富贵人家,但好饭好菜还是吃得起的。你有孕在身,切不可委屈自己。”

    苏婉言正埋头绣着一个小荷包:“我知道了。有想吃的,我会跟兰哥讲。”

    “兰枢每个月工资才二十多块,你跟他讲什么?直接跟爹说就好了。爹有钱。”

    “爹,您的钱还是您自个留着吧。兰哥月月有粮票布票,我们不愁吃穿。”

    “那些供应票都是限额的,哪够你们两个大人吃喝?兰枢的工资又基本都花在了学生身上,一个月下来也剩不了几个钱了。”

    苏婉言穿针引线绣完荷包上的最后一根花枝:“他爱那些学生娃,随他吧。”

    苏世安拿起一只野鸡看了看:“这只鸡火候刚刚好,晚上炖了给你补身子。”

    “好。是您下厨还是等兰哥回来?”

    “那就看我闺女想吃谁做的菜了。”

    苏婉言左右看看荷包,满意地点点头:“当然是爹爹您做的了。”

    苏世安宠爱地看着女儿,拎着鸡进了厨房。

    苏婉言揉了揉酸胀的双腿,踅身窝进自己的屋子小憩。

    醒来已是日暮西山,天色阴沉,渐渐的风起云涌,渐渐的雪落有声。

    萧兰枢端着一个碗走了进来:“天还没黑,要不要起来活动一下?”

    苏婉言摇了摇头:“不想动了。就这样躺着吧。爹呢?”

    “在厨房忙活呢!做了不少菜,说是要好好给你补补。”

    “我又不缺营养,补什么。”

    “你要理解爹的心情。他一个人把你拉扯大,很不容易。”

    “是啊,我娘走的早,多亏了有爹在。”苏婉言神色黯然,“只是,这些年太辛苦他了。”

    萧兰枢看了她一眼,把碗递了过去:“我没买到你想吃的杏,但我买到了你喜欢喝的麦乳精。”

    苏婉言眼睛放光:“你怎么买到的?这东西多难买啊!”

    萧兰枢在床边坐下,顺手将被角掖好:“山人自有妙计。”

    苏婉言莞尔,侧耳听见苏世安在院子里跟谁说话,便收了声。

    “是一位游历的师太。”萧兰枢望了望窗外说,“我回来的时候,顺路去后山看了看年前爹找到的那棵人形何首乌,没想到遇见了师太。她走错了路又扭伤了脚,没有别的去处,我就邀请她来咱家了。”

    苏婉言赶紧放下手里的碗:“那你该早早叫醒我。师太是出家人,爹不方便给她包扎,得我去。”

    “师太不让,说自己不要紧,等你醒了再说。”

    “那怎么行!”说话间苏婉言就已下了床。她麻利地从柜子里找出一件藕荷色的棉袍换上,又挽起了披散的长发。“扭伤要及时处理,我这就去。”

    萧兰枢清楚妻子的脾气,知道劝也没用,便赶紧拿了件更厚实的外套给她披上:“这天冷得出奇,你再多加件衣服。”

    一个身着灰色棉袍,头戴灰色僧帽的尼姑正安静地站在桂花树下。她大概五十多岁,中等身材,面容清瘦,双眼炯炯有神。见苏婉言出来,微微一笑,双手合十行礼:“贫尼莫言,见过施主。山深林密,人迹罕见,今天要不是遇见了萧施主,这样一个风雪天,贫尼怕是不能活了。”

    苏婉言赶紧还礼:“吉人自有天相。师太您言重了。请进屋让我看看您的伤。”

    “有劳了。”莫言师太一只手撑着腿,慢慢挪步到了堂屋。那里已经生起了熊熊的火堆,柏木的香气伴随着热浪在屋子里弥散开来。

    苏婉言仔细检查了伤口:“还好没有伤到筋骨,静养几天就好了。”她回头看看雪气迷漫的天空,拿起一个干净的杯子倒满水递到莫言师太面前,“我爹和我先生都是纯善之人,师太请放心住下。”

    莫言师太道了谢,便随苏婉言在正堂安顿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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