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里的春天_第39节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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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节 (第2/3页)

去”

    于而龙仍旧不停步,一直往前走着,标语是吓不倒游击队长的,大久保还曾悬赏三千呢现在,他下意识地,任两条腿自己往那个必定要去的地方走去。

    到了,他看到了那几扇火车头都进得去的大门,他就缓缓地停下来,幸而是晚间,黑沉沉的夜幕遮掩住许多不敢让于而龙看到的地方,但仅是他能辨明的一些,也足以使他差点晕倒在铁道上,还能叫做实验场吗是那首屈一指的动力科学实验基地么是叫别尔乌津都嫉妒的那一个早晨建成的天堂么

    毁了,成了一片近似瓦砾场的废墟,他打过仗,知道经过战火以后的断墙残壁,是幅什么景象。格外可怕的是那摇摇欲坠,可又不倒的屋架,和那黑洞洞敞开的大门,多么像搂在老林嫂怀抱里,被挖去了眼珠的小石头啊

    一点也不错,敌人总是朝最软弱的下腹部袭击,无毒不丈夫呀于而龙真想像老林嫂那样大声地问:“为什么为什么”

    难道麻皮阿六还活着

    现在看起来,只有一个人能回答。

    他走过来了,沿着三王庄靠湖岸的大路走过来了。

    于而龙记得清清楚楚,那是一个酷热的夏天,湖面上风平浪静,静得像一块平滑的玻璃,树叶像死了似的纹丝不动,知了一个劲地聒噪,吵得人头痛欲裂。王纬宇穿着潇洒的长衫,似乎是刚换上身的,连褶缝都来不及展平,由于迈着匆促的步子,他一手拎着下摆,一手摇着折扇,显然听人传话赶来了。

    他是个有胆识的人,从来不怕由难处下笔。

    于二龙以为他是为活捉的保安队而来,但他看也不屑看地,径直往人群里走来。庄上人立刻给他闪开一条路,他看见了抱着孩子哭泣的老林嫂,便回过头,在人群里寻找于二龙问他,似乎他有义务,必须要回答问题似的。

    “他们真是无恶不作,把孩子”说着扔掉折扇,俯身去看被残害的孩子,然后,咬牙切齿地说:“活活的禽兽啊,下得了这样的毒手”摘下金丝眼镜擦着,显然动了感情。

    谁也想不到,于大龙站了起来,从他的脚一直看到他那摘掉眼镜后有些发愣的双眼,冷冷地给他提出了个问题:“你见过这孩子么”

    大家一时还未明白过来,王纬宇勃然大怒,厉声喝着:“你是什么人敢站在这儿”

    “你该认识我”

    “当然知道你是谁”

    “知道就好,那孩子临死前说些什么话,你给大伙儿,给孩子的妈,学一学吧”

    王纬宇沉静了一会儿,问道:“天太热了,热得你都发昏说胡话了。”

    于大龙从来不曾慷慨陈词过,现在,望着孩子黑洞似的双眼:“一只手捂不住天,你的鞋,露了你的马脚,石湖三十六村,七十二舍,就你二先生穿黑漆皮鞋,我可是在麻皮阿六屋里看到的。”

    “很好,你自己说了跟麻皮阿六一伙,是想来反咬一口吗孩子我明睁着眼是你们绑票绑走的,弄死了想往我头上栽赃,你该洗刷干净再来,看你一身孩子的血。你说,你说,杀了孩子,还要逼死孩子他妈吗”

    大伙儿经他提醒,才看到于大龙的衣衫上,沾满了血污,特别是老林嫂,也抬起头来打量着他,倒弄得那个老实人不自在起来。

    于二龙明知他哥决不会撒谎,因为皮鞋在石湖四周,确是屈指可数,但是王纬宇并未说错,拦船绑票抢劫,于大龙是参加了的。说他杀害小石头,自然是无中生有,但浑身血污又怎么洗得清当着众多乡亲的眼光,必须作出谁是谁非的结论,使他犹豫为难了。

    思前想后,有许多疑窦足以说明王纬宇充满了阴谋气味,然而抓不住把柄,无可奈何他一点;相反,那个老实人,由于他是土匪,由于他的血衣,由于他的局促不安,背上了杀人的嫌疑。

    “怎么了结二龙”

    王纬宇那挑衅的眼光,等待着他的回答。

    于而龙想起来了,是芦花,她走过来,把老林嫂身边的小石头抱起来,扶着哀伤的母亲:“走吧,老林嫂,别让孩子在这太阳心里晒着了。”

    王纬宇哼了一声:“要是孩子能开口就好了”

    芦花站住,望着他,半天不言语,然后,以审判的口气说:“孩子的话早讲得再透没有了。”

    他打开折扇沉着地扇着:“说些什么”

    从芦花嘴里冒出了两个骇人的字:“你们”

    “谁们”王纬宇像受了莫大侮辱似的反问着。

    “孩子说的:是你们高门楼和麻皮阿六一伙。还有什么好讲的,躲开,让我过去”

    闪到一边的王纬宇咆哮着:“你胡说,你要负责任,你血口喷人”

    芦花理都不理他,紧搂着小石头,往村心里的古井走去。一路,老林嫂的哭声,在石湖上空,哀哀欲绝地响着。

    付出最最沉重代价的,永远是母亲。

    有的人悲伤化作泪水,流了出来;有的人却把它郁积在心头,慢慢地就变成一股烈火,而且永远不灭地在燃烧着。于而龙第一次经过实验场的门口,就似乎听到那孩子稚嫩的嗓音:“二叔,怎么办”

    “打”

    这就是第二次上台的于而龙,在心里做出的回答。

    大概过去若干世纪以后,人们在编纂史书,或者修订辞海之类工具书时,一定会对这十年间许多政治词汇的阐述,要感到挠头的。譬如“生产指挥组”这种奇特的机构,就不是一句话或两句话,能做出准确的解释来的。于而龙第二次回到工厂,给他安排的工作,正是这个生产指挥组。

    “孙子辈的”那些在生产指挥组坐够了冷板凳的同事向他抱怨。难道不是这样吗和于而龙同时由干校回厂的康“司令”,随便一句话,就把工人从生产岗位上抽下来,成天趴在地上,端着空枪瞄准胸环靶练兵习武;或者套上红袖箍,执行巡逻小分队的任务,在马路上溜达,而车床却在那里停着,慢慢地生出了那种黄褐色的铁锈。一个曾经给部队提供大量重型动力装备的工厂,现在,白天像死一样的沉默,夜幕一降临,那些嗜血的蚂蟥就麇集在可怜的工厂身上,贪婪地偷盗着、搜刮着、敲骨吸髓地榨取最后的一滴血。

    按照于而龙以往的工作习惯,那还用得着问吗一纸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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