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一 御营 (第3/3页)
沉,大约已凉了,凝于碗中,似一块上好的墨玉。 见星子进来,亲兵忙打起锦帐。星子不敢正视辰旦,疾行至御榻前,屈膝跪下,俯身叩首。他曾经花费许久时间,才习惯了面圣时的叩拜礼节,而久违重逢,再行此大礼,竟是十二分的不自在。 星子抿住薄唇,既要面对,就算是上台演一出戏吧“儿臣儿臣拜见父父皇,恭祝父皇圣体金安”从前星子晨昏定省之时,这句话说得烂熟,今日喉间却如卡了一枚尖锐的鱼刺,吞吐不得,断续之间听来犹如哽咽。父不为父,子不为子,我又如何将这幕父慈子孝的剧演下去
“丹儿,是你吗”辰旦猛然激动起来,嗓音却是嘶哑,挣扎着欲要坐起,侍者忙扶住他。辰旦半靠床头,惊喜的语气中又夹着一些担忧:“丹儿,你回来了你昨夜救驾中毒,怎么样了” 父皇自己尚未解毒,一见面不问别的,先问自己的安危,星子胸口一热,抬头去望辰旦。虽然相距不过数尺,辰旦的面容却隐在灯光暗影中,看不分明,星子凝视片刻,那模糊的面庞渐渐变成了娘亲阿贞慈爱的笑容娘星子咬住嘴唇,抑制着脱口而出的呼唤。 “丹儿”辰旦见星子神情恍惚,又轻唤了一声,似不相信眼前所见,伸出双手,一把将星子揽入怀中,星子不能抗拒。辰旦的面容近在眼前,星子见他容颜憔悴,面色发青,隐隐有一层黑气笼罩,正是中毒的症状,向来清明犀利的眼光亦变得浑浊。辰旦凝视星子半晌,眼角忽滚出一滴浊泪。 星子惊讶:“父皇” “丹儿,你你总算回来了”辰旦胡乱拭去泪水,语气悲戚而痛楚,“朕怕怕是怕是不久人世了”喑哑的声音断断续续十分吃力,显然中气不足。 “父皇”星子倒真是吃惊了,在星子眼中,辰旦从来都是那刚强自负,永不言败的霸主,对娘亲对伊兰那般心狠手辣,却未料到也有这般无依无助的时候,“父皇何出此言” “唉”辰旦叹息中透着无限苍凉,挥挥手,让环侍的亲兵并军医尽数退下。帐中只剩了父子二人,星子虽偎在辰旦怀中,却无端地感觉脊背发冷,似有一阵阵刺骨寒风掠过。辰旦的声音低沉,神情郑重:“朕昨日中了那刺客之毒,而眼下战局危殆,难有转机,朕若不治” 辰旦隐隐有托付之意,星子忽转过一个念头,父皇中毒已深,我若袖手旁观,他怕也就是旦夕之间,他若将国事托我,我岂不正可顺势而为,这更比师父的法子干脆旋即被星子否定,不,这并不在我的计划之内,父皇若阵前驾崩,局势怕是更不可收拾,我怎能节外生枝冒此奇险何况,我真的能眼睁睁看他死去吗就算那毒不是我下的,我又怎脱得了弑父之罪 “父皇”星子急急地打断辰旦后面的话,“父皇勿忧儿臣已带来了解药儿臣今日正是来为父皇解毒。” “解毒你怎会有解药”辰旦奇怪地蹙起眉头,忽想到,丹儿昨夜也中了毒,今日却生龙活虎,丝毫不见病态。他既已解毒,当然也能为朕解毒。 星子咧开嘴,似有三分得意地笑了笑,落在辰旦眼里,便如三岁的孩童般天真可爱,无邪的笑容似风刀霜剑中的一缕灿烂阳光,照亮了这晦暗不明的空间。辰旦一时竟转不开视线,几近绝望的心情忽又明朗起来。 “儿臣的师父是神医妙手,昨夜儿臣也曾中毒昏倒,师父将我救走后,配制解药解了儿臣之毒,儿臣即带了解药来进呈父皇。”星子微笑着,从怀中摸出那只黄杨木的小药盒,打开盒盖,其中便是两枚浅褐色的药丸。“父皇请立即服下解药,儿臣再为父皇运功驱毒,方可确保无虞。” 辰旦眉头舒展,神情从悲戚而为喜悦。从上京到突厥,关山万里,屡次三番,最危急时刻竟都是丹儿从天而降,挺身救驾辰旦这些天被楚歌逃兵折磨得无片刻安宁,星子的突然现身便如滔天洪水之中,漂来了一段救命的浮木。“丹儿,幸亏有你”辰旦如释重负地感叹。 幸亏有我星子心头却是一颤,父皇对我竟毫不怀疑么将药盒奉到辰旦面前:“请父皇服药”辰旦全然不疑有他,拾起一枚药丸,就着星子递上的茶盏,和了温水吞下。星子换了盏茶,辰旦又服了一枚。须臾之后,笼罩他面门的黑气即消散了许多。 星子望着辰旦,怔忡了半晌。父皇向来疑心甚重,凡是饮水食物,来源不明的绝不沾唇,就算是御膳房送上的御膳,也必用银针一一试验,或是让身边内侍尝试,方才动箸,今日竟毫无机心一气服下两枚药丸。我让谷哥儿在制解药时加入了些许催眠之药,倘若不是催眠药,而是致命的毒药,他也这样眼睛不眨地吞下么父皇一生从不信人,对待天下臣民,或是利用之,或是防范之,或是奴役之,危急关头,却能全心全意地信任我,这是来自血脉深处的本能么星子竟道不明此时的情绪是喜是悲 辰旦缓了一口气,唏嘘叹道:“丹儿,这么久不见你,你去了哪里昨夜亏你现身救驾,你怎么知道会有刺客呢” 星子敛了笑容,表情凝重,眸中笼上一层薄薄的郁蓝雾色,语气却深为自责:“儿臣阔别父皇多时,今日终得重逢,实乃儿臣之幸别后情形,容儿臣稍后禀报。儿臣未曾及时赶回,侍奉父皇,护卫父皇,致使父皇遇刺中毒,皆是儿臣之过。”说罢,俯首及地,诚惶诚恐。 “快起来你你回来了就好”辰旦话方出口,忽回想上次星子毒发倒在自己怀中,几成生离死别,世事沧海,恍然如梦,竟是无语凝咽。 看见有亲打赏,很感动~~谢谢一直以来的支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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