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华锦秀_第二十章 家 人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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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章 家 人 (第2/2页)

今天就可以剖腹,为什么要等到后日,既然已经足月见红,没必要等,产妇体形特殊,多耽搁一日,则母子多一分危险。”

    司昆把他妈拉回来,跟医生说如果可以,请马上安排手术。

    司昆他妈急了,在后面嚷道:“见红不见得就到生娃的时候了,多少产妇都是见红一两日才生的嘛!”

    医生看他们母子争执不休,让家属意见统一后再来找她签字。

    午饭后红英就开始有宫缩,疼得满头大汗,不停倒气,司昆在旁边如热锅上的蚂蚁,心疼媳妇受罪,怪他mama阻挠剖腹。

    司昆他妈受着抱怨,一边给红英擦汗揉背,一边不停念着“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司昆冲到医生办公室,要求马上给媳妇安排手术。

    这一日,红英生了,是一个女孩!

    听到护士出来报“母女平安”,司昆悬着的心一下子落了地。

    先禄和大姐提着给产妇的红糖鸡蛋和母婴用品赶来时,红英刚刚被推出手术室,一脸疲惫。

    司昆心疼地摸了摸她的额头,问:“疼不疼?”

    红英勉强笑着摇头,问孩子怎么样?

    司昆忙大声说:

    “护士抱出来给我们看了,娃娃好好的!”

    他晓得红英之前一直担心自己身体的先天畸形会影响娃娃……

    司昆小心翼翼地从护士手中接过孩子,动作僵硬,生怕惊扰了她。一家子都围上来看,娃娃红彤彤、莽嘟嘟一张小圆脸,眼睛闭着,个个都说又乖又好看!

    只有司昆他妈心里叹气:唉,再捱两日就好了,可惜了,后日生的话说不定就是个小子......

    很快司昆妈就感叹:这丫头咋这么好领!吃饱了睡,哼哼不是拉了就是要吃,换洗完喂饱了就接着睡,不哭不闹,也不睡倒觉磨人,真是贴心小棉袄!越看越爱,抱在手里不肯放下,早就忘了当初要挑日子盼小子那份心了。

    儿媳妇是好的,性子好,话不多,捱得苦,受得气,对司昆也好,先前还担心她一个越南人,年纪又比自己儿子大,怕是不般配,现在看他两口子亲亲热热,如今娃也有了,这下自己就放心了!

    “他爹,怕是要给他们两口子在昆明弄个房子。”晚上睡在床上,司昆他妈跟先禄商量。司昆在昆明打工,一直寄住在大哥这里,红英也没有房子,如今两人娃娃都有了,没得房子不是常法。

    先禄闭着眼睛假寐,不答话,司昆他妈又说:

    “这龙头街老家的房子你也有份的嘛!将来要拆迁的话......”

    先禄“腾”地从床上坐起来,冲媳妇吼道:“你这婆娘整天瞎纂算些那样?!司家老宅是大哥大姐的!他们给老人养老送终,为司家后辈做榜样!我为司家做过哪样?!当年我的举报信差点把我爹气死,现在还有脸提分祖产?!你给我安分一点!莫打这些歪主意!”

    说完起身,披着衣服出门去了,剩下老婆在床上翻来覆去生气委屈。

    先禄在小院里抽烟,看着夜空里的星星出神。

    家就是这样,有人才有家。那时候的自己,嫌弃家的老旧,受不了周围人的无知,向往外面的世界,仰慕那些“大人物”,一心要摆脱这千篇一律的日子和不如意的生活......恕不料当年离开的决心有多大,如今回归的心就有多迫切!

    只是,不论哥哥jiejie待自己有多好,这里都不再是他的家了。

    1962年春节,司先禄加入了“上山下乡”的知青队伍。一去就是十年,后来外婆托人来信说家里回龙头街开了馆子,生意不错,让他回昆明。可是,他已经决定和当时的女朋友,也就是司昆他妈结婚了,婚后和媳妇一起回大理州剑川县落户定居。

    一年后,儿子出生,先禄去派出所上户口,人家问娃娃的名字,他说:“司昆”

    “是……鲲鹏展翅的“鲲”吗?”

    “不,昆明的‘昆’”

    先禄在大理安了家,每年过年回来都要捎上满满一挑吃食,牛干巴、乳饼乳扇、饵块、核桃水果……家里的娃娃天天盼着大理来人。临回去,外婆马秀英用省了一年的点心票去买吉庆祥、桂美轩、冠生园的糕点,平时舍不得吃的奶糖麦乳精,娃娃的玩具书本,自己腌的卤腐糟辣子豆瓣酱,给亲家扯的毛呢料子装满一挑让他们带回去。

    外婆一直想把做牛菜的手艺传给女儿、女婿,可惜两口子都不得力。当年在昆明开牛菜馆,看着他们两口子做红烧清蒸勉勉强强,清汤牛肚火候不到,凉片凉鸡也不地道,暗地里叹气,只有自己亲力亲为。本来自己在的那两年,生意已经走上了正轨,可外婆一回龙头街就渐渐不成了,再加上这个牛菜要做得好,还是要有料,那个时候,样样都要凭票供应,处处克扣,生意自然做不下去。

    外婆伺候老伴走了以后,就搬来城里和闺女、女婿住,cao持一家人的伙食。家里面的回族按每个人每月五两牛rou定量供应,牛rou下锅就缩水,不够全家塞牙缝的!她想办法把省下来的口粮换成苞米,拿回农村老家,让老家亲戚帮忙悄悄养着牛和羊,到了年底宰了羊,连同腌好的牛rou偷偷送进城来。这点牛羊rou还是不够一家人吃,尤其是几个娃娃,正在“渴rou”的年纪,外婆不得已嘱咐老家人用羊rou跟别人换牛油牛肠百页肚头尾巴,一来几十斤,炸透晒干红烧清炖,光是牛油也够家里老老小小改善一两季的伙食了。

    眼看一家子都没有工作,城里实在没法讨生活,一家人回到龙头街,把司家铺面打开,做起了卖牛菜的老本行。后面几年外婆掌不动勺了,换成先富在灶头cao持,她只在旁边念叨下多少料,啥成色起锅,什么先焯水,咋样挂浆起酥。

    外婆总说先富不如先禄聪明,腌咸菜泡萝卜,先富在旁边天天看着,从头到尾帮着干,真让他上手做,却不如偶尔上手的先禄做出来得好!但老大胜在好吃,味道经了他的舌头,就像注了册,不调得和从小吃到的滋味一模一样他就不罢休!成天浸在厨房里鼓捣。

    外婆常常骂大哥“笨”“浪费食材”谁知道,最后是他把马家牛菜传下去的……

    大年初一外婆蒸的米糕,一家人吃了几十年,入口有嚼劲,又甜又香,送左邻右舍,家家都喜欢得不得了!看着两兄弟抢着去给街坊邻居送糕拜年拿红包,外婆在一旁笑得“嘎嘎”响。

    那年秋天的一个早晨,家人奇怪马秀英咋还没起床,进屋一看,人已经去了。

    自此,过年家里再没有自己蒸的米糕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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