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一场大雪遍地白老头抬个新人来 (第2/2页)
子,和笛喇叭送到了靳家。 靳大爷没有过分的打扮,因为他已经五十有七啦,孩子老婆一大家子人都在盯着他,他只换了一身新浆洗过的衣服,在家候着。 笛儿喇叭由远而近吹吹打打的来了,越来越响,家里人支愣着耳朵吵吵着:“来了!来了!新人来了!”靳大爷的两房夫人瞪着靳大爷,靳大爷看得出来她们俩人眼中的涵义:“为什么我们没鼓手?给她雇了鼓手?”靳大爷的大老婆和二老婆的眼里喷着火,靳大爷安抚道:“这不是奔咱们家来的!这不是奔我们家来的!是别人家娶媳妇!”靳大爷边说着这话,那笛儿喇叭越响越烈,眼看着轿子就抬进了靳家的家门。 雪还飘飘的下着,轿子放在了大门外,大门外和大门里已扫得干干净净的了,可眨眼之间地面又飘上了一层白。姥姥看到这些暗自为自己闺女的命运叹息,轿子前面铺上了红毡,眨眼红毡上又飘上了一层雪,两个小媳妇搀着母亲一步一步往前走,过了大门过二门,鼓手们鼓着腮帮子爆着脖筋竭尽全力的吹打着走在新媳妇后边,新媳妇迈上了三步台阶走进了北屋,鼓手们围了一圈站在门外,就要拜天地了,骤然雪停了,太阳露出来了。 姥姥说:“阿弥托佛!终于晴天了!我闺女命好!” 陕北有个民歌,叫“兰花花”,歌词大意是这样的: 青线线(那个)蓝线线,蓝格英英(的)彩,生下一个兰花花,实实的爱死人。 五谷里(那个)田苗子,数上高粱高,一十三省的女儿(呦),就数(那个)兰花花好。 正月里(那个)那个说媒,二月里订,三月里交大钱,四月里迎。 三班子(那个)吹来,两班子打,撇下我的情哥哥,抬进了周家。 兰花花我下轿来,东望西照,照见周家的猴老子,好像一座坟。 你要死来你早早的死,前晌你死来后晌我兰花花走。 .......
这里说的是,中国旧社会,一个女孩儿的遭遇。 此时的母亲,下了轿子,第一眼见到我父亲时,不知有没有兰花花那种心情?或者有?或者没有?但我可以肯定的说,他的心情,肯定没有当今女孩儿当新娘那种激动,那种愉悦,那种乐不可支。 赵掌柜跑前跑后,为他大舅哥把新媳妇娶进了家门,本来在结婚这一天,他当之无愧应该到这里喝上一盅喜酒,可是这一天,他却没有来,他为何不来?因为他无颜面,面对相处了几十年的大舅奶奶。他给大舅哥说得小媳妇上了炕,大舅哥自然高兴,自然感谢他,可是大舅奶奶心里将是个什么滋味呢?如果他今天来了,他将怎样应对大舅奶奶呢?大舅奶奶将怎样应对他呢?他对大舅奶奶说什么好呢?大舅奶奶对他说什么好呢?他不知道,他知道的是,他去了靳家,他本身将会处于一个非常尴尬的境地。 赵大掌柜让他十四岁的小儿子代他去了靳家,十四岁的孩子来到靳家,他该叫大舅妈叫大舅妈,该叫二舅妈叫二舅妈,这里是青是红没有他的事,他只管瞅哪个菜好吃吃哪个就行了。 这天的菜是谁做的呢?是靳大奶奶,就是我的大妈,我父亲本觉得自己是五十七岁的人了,再娶媳妇已不是什么荣光的事,不准备大办,没有请厨子,让我大妈做菜招待新娶的媳妇和来的新亲,老头子娶小媳妇,而让自己还要做菜去招待,自己心里的难受劲可想而知了,假如老头子请了厨子大办,她心里更难受,何况老头子娶小媳妇又不是为了自己享受,而是因为自己没给老头子生儿子,因此大妈就违心的应了这个差事,应了这个差事是应了这个差事,但是她对老头子的娶小媳妇还让她去做菜招待小媳妇的娘家的人,愤懑不能不有所表示,她把一切愤懑撒在了做菜上,该搁rou时少搁rou,该搁油时少搁油,该放佐料时不放佐料。 我姥姥和舅舅还有我二姨一家三口在靳家吃完了饭,回到南口,在南口坐上火车到康庄下车,姥姥舅舅回了临河,二姨一家回了永宁,哑吧姨夫回了永宁后,他娘问他,关南的‘席儿’如何,他比比划划言道:“那席面啊,赖得没法再赖了。” 从此以后,母亲就被我姥姥抛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家,承受那些未曾承受过的陌生的事情,那些事情,她承受得了得承受,承受不了还得承受,在那未知的世界里,度过她悲苦的一生了。 母亲结婚后,不到半年,五月里的一天,突然院子里的大黄狗咬得异常厉害,似乎外边有人来了,母亲紧抓慢挠跑出二门,又跑出大门,看外边来了誰,她惊住了,大门外站着一个走得满头满脸混身上下障着灰土的老头儿,她愣了一愣,叫了一声:“大姨夫!”站在大门外的老头儿见到站在面前的外甥女,忐忑不安的心情落了地,言道:“三头!(母亲的小名)这是你们家呀?”母亲喝住了那狂叫着的大黄狗,把来的老头儿领进了北屋。 来的人,就是给母亲说媒的马大姨夫。马大姨夫不放心外甥女给的主儿,跟姥姥打听了母亲给的主儿的详细位址,就“蒙着锅儿”来了。母亲给马大姨夫捏了饺子,拼凑了四样小菜,又从村中小铺打了二两酒,招待了马大姨夫,马大姨夫吃完饭后,可院子里看了一圈儿,摇了摇头言道:“比赵掌柜说得差远喽! “唉!两个大老婆身体还当啷当啷的哪!我外甥女哪天能熬出头啊?唉!就是我因为贪了人家那十块大洋,使外甥女落了这么一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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