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事兵的故事_第六十一章 红豆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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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一章 红豆 (第2/5页)

带回来一个大萝卜,切了一片给江玫。

    “等着吃萝卜,——还等着你给讲点什么。”江玫望着萧素坦白率真的脸,又想起了母亲。上礼拜她带萧素回家去,母亲真喜欢萧素,要江玫多听萧jiejie的话。

    “我会讲什么?你是幼儿园?要听故事?呶,给你本小书看看。”江玫接过那本小书,书面上写着“方生未死之间”。

    两人静静地读起书来了。这本书很快就把江玫带进了一个新的天地。它描写着中国人民受的苦难,在血和泪中,大家在为一种新的生活——真正的丰衣足食,真正的自由——

    奋斗,这种生活,是大家所需要的。

    “大家?——”江玫把书抱在胸前,沉思起来。江玫的二十年的日子,可以说全是在那粉红色的夹竹桃后面度过的。但她和母亲一样,憎恶权势,憎恶金钱。母亲有时会流着泪说:

    “大家都该过好日子,谁也不该屈死。”母亲的“大家”在这本小书里具体化了。是的,要为了大家。

    “萧素,”江玫靠在枕上说:“我这简单的人,有时也曾想过人活着是为了什么,但想不通。你和你的书使我明白了一些道理。”

    “你还会明白得更多。”萧素热切地望着她。“你真善良——。你让我忘记刚才的一场气了。刚刚我为我们班上的齐虹真发火——。”

    “齐虹?他是谁?”

    “就是那个常去弹琴,老像在做梦似的那个齐虹,真是自私自利的人,什么都不能让他关心。”

    萧素又拿起书来看了。

    江玫也拿起书来,但她觉得那清秀的象牙色的脸,不时在她眼前晃动。

    雪不再下了。坚硬的冰已经逐渐变软。江玫身上的黑皮大衣换成了灰呢子的,配上她习惯用的红色的围巾,洋溢着春天的气息。她跟着萧肃生活渐渐忙起来。她参加了“大家唱”歌咏团和“新诗社”。她多么欢喜那“你来我来他来她来大家一齐来唱歌”的热情的声音,她因为《黄河大合唱》刚开始时万马奔腾的鼓声兴奋得透不过气来。她读着艾青、田间的诗,自己也悄悄写着什么“飞翔,飞翔,飞向自由的地方”的句子。“小鸟”成了大家对她的爱称。她和萧素也更接近,每天早上一醒来,先要叫一声“素姐”。

    她还是天天去弹琴,天天碰见齐虹,可是从没有说过话。

    本来总在那短松夹道的路上碰见他。后来常在楼梯上碰见他,后来江玫弹完了琴出来时,总看见他站在楼梯栏杆旁,仿佛站了很久了似的,脸上的神气总是那样漠然。

    有一天天气暖洋洋的,微风吹来,丝毫不觉得冷,确实是春天来了。江玫在练琴室里练习贝多芬的月光曲,总弹也弹不会,老要出错,心里烦躁起来,没到时间就不弹了。她走出琴室,一眼就看见齐虹站在那里。他的神色非常柔和,劈头就问:

    “怎么不弹了?”

    “弹不会,”江玫多少带了几分诧异。

    “你大概太注意手指的动作了。不要多想它,只记着调子,自然会弹出来。”

    他在钢琴旁边坐下了,冰冷的琴键在他的弹奏下发出了那样柔软热情的声音。换上别的人,脸上一定会带上一种迷醉的表情,可是齐虹神采飞扬,目光清澈,仿佛现实这时才在他眼前打开似的。

    “这是怎么样的人?”江玫问着自己。“学物理,弹一手好齐虹停住了,站起来,看着倚在琴边的江玫,微微一笑。

    “你没有听?”

    “不,我听了。”江玫分辩道,“我在想——。”想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

    “我送你回去,好么?”

    “你不练琴么?”

    “不想练。你看天气多么好!”

    就这样,他们开始了第一次的散步,就这样,他们散步,散步,看到迎春花染黄了柔软的嫩枝,看到亭亭的荷叶铺满了池塘。他们曾迷失在荷花清远的微香里,也曾迷失在桂花浓酽的甜香里,然后又是雪花飞舞的冬天。哦!那雪花,那阴暗的下雪天!——

    齐虹送她回去,一路上谈着音乐,齐虹说:“我真喜欢贝多芬,他真伟大,丰富,又那样朴实。每一个音符上都充满了诗意。”江玫懂得他的“诗意”含有一种广义的意思。她的眼睛很快地表露了她这种懂得。

    齐虹接着说,“你也是喜欢贝多芬的。不是吗?据说萧邦最不喜欢贝多芬,简直不能容忍他的音乐。”

    “可我也喜欢萧邦。”江玫说。

    “我也喜欢。那甜蜜的忧愁——。人和人之间是有很多相同的也有很多不相同的东西。——”那漠然的表情又来到他的脸上。“物理和音乐能把我带到一个真正的世界去,科学的、美的世界,不像咱们活着的这个世界,这样空虚,这样紊乱,这样丑恶!”

    他送她到西楼,冷淡地点了一个头就离开了,根本没有问她的姓名。江玫又一次感到有些遗憾。

    晚上,江玫从图书馆里出来,在月光中走回宿舍。身后有一个声音轻轻唤她:“江玫!”

    “哦!是齐虹。”她回头看见那修长的身影。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齐虹问。月光照出他脸上热切的神气。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江玫反问。她觉得自己好像认识齐虹很久了,齐虹的问题可以不必回答。

    “我生来就知道,”齐虹轻轻地说。

    两人都不再说话。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投在地上。

    以后,江玫出来时,只要是一个人,就总会听到温柔的一声“江玫”。他们愈来愈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从图书馆到西楼的路就无限度地延长了。走啊,走啊,总是走不到宿舍。江玫并不追究路为什么这样长,她甚至希望路更长一些,好让她和齐虹无止境地谈着贝多芬和萧邦,谈着苏东坡和李商隐,谈着济慈和勃朗宁。他们都很喜欢苏东坡的那首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他们幻想着十年的时间会在他们身上留下怎样的痕迹。他们谈时间,空间,也谈论人生的道理——

    齐虹说:“人活着就是为了自由。自由,这两个字实在好极了。自就是自己,自由就是什么都由自己,自己爱做什么就做什么。这解释好吗?”他的语气有些像开玩笑,其实他是认真的。

    “可是我在书里看见,认识必然才是自由。”江玫那几天正在看《大众哲学》。“人也不能只为自己,一个人怎么活?”

    “呀!”齐虹笑道:“我倒忘了,你的同屋就是萧素。”

    “我们非常要好。”

    因为看到路旁的榆叶梅,齐虹说用热闹两字形容这种花最好。江玫很赞赏这两个字。就把自由问题搁下了。

    钢琴,那神色多么奇怪!”

    江玫隐约觉得,在某些方面,她和齐虹的看法永远也不会一致。可是她并没有去多想这个,她只欢喜和他在一起,遏止不住地愿意和他在一起。

    一个礼拜天,江玫第一次没有回家。她和齐虹商量好去颐和园。春天的颐和园真是花团锦簇,充满了生命的气息。来往的人都脱去了臃肿的冬装,显得那样轻盈可爱。江玫和齐虹沿着昆明湖畔向南走去,那边简直没有什么人,只有和暖的春风和他们做伴。绿得发亮的垂柳直向他们摆手。他们一路赞叹着春天,赞叹着生命,走到玉带桥旁。

    “这水多么清澈,多么丰满啊。”江玫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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