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回 金烬阁 (第2/2页)
慈禧身边的红人——崔玉贵。我担心,蓬伯玉把翡翠佛送到了这个老太监手里。” 菡萏不同于臭儿和石榴红,他们远离京师,不知道宫里的风云,但菡萏去年才来到子母柳,从小在权力中枢的天子脚下长大,她时常听周师爷和爹爹说清廷的各种派系,晚清有三大太监,举足轻重,几乎影响了政坛格局,前一个就是安德海,剩下两个就是当下在宫里执事的李莲英和崔玉贵。如果说,蓬伯玉拿翡翠佛孝敬给了这个老太监,崔玉贵一旦离开了大沼府,再寻翡翠佛就难了。还有一种可怕的传闻是,这个崔玉贵就是京师千人斩的幕后cao纵者,千人斩门专行暗杀之事,连年来有十多名抚台以上的官员都莫名其妙地失踪或暴亡,据说就是得罪了崔玉贵这位**大总管。不成想,他来到了大沼府了。 这下,菡萏急了,为今之计也只有督促庞四在崔玉贵未动身前下手,她一着急耸动了肩膀,伤口破裂,疼得菡萏一皱眉,庞四见此情景,也感到歉意,他主动表态:“二小姐,我一定尽力而为。” 臭儿不忍菡萏为他的事着急,刚开始,他为此丢了翡翠佛感到懊恼,但过了几天后,又有一种得失我命的豁然,他拉了一下菡萏的袖子,说:“我们回去吧。” 菡萏自感该说的都已说透,正想起身告辞,但阁子外有簌簌的脚步声,外面还漂着雪粒,是一个稚嫩的声音,好像也是一位十余岁的男孩,他故意加重了脚步,好让阁子里的人听见声响,他磨蹭了一会儿,怯怯地说:“大姨,金婵姐来了,说是来看你。” 石榴红打开门,冷风扑进,吹得高烛乱晃,庞四低头吞着点心,无心旁顾,菡萏和臭儿都站起来,纳闷地看着门外,见是一个男孩,裹在了风雪里,冻得哈着手在廊下和石榴红说些什么。原来这个男孩就是陆小根,陆家和刘家有亲戚,自从桑篱园出事后,老花农陆经纶被害,陆小根的父亲陆鸿一和叔叔都是同盟会的人,陆家担心蓬伯玉不放过孩子,就把小根转移送到了大姨家。 归妹曾和陆小根有过一面之缘,但他与菡萏、臭儿不认识,只觉得阁子里的jiejie身材挺拔,与寻常的闺秀比,有一股英气,身旁的男孩和自个个头差不离,虎头虎脑,皮肤略黑,带着一顶八角帽,长相精神,站在那里也颇有范儿。小根善意地微笑一下,算是和他们打了招呼,臭儿对他也有好感,回笑一下。
找个空当儿,菡萏说:“石大姐,我们就不继续叨扰了。” 可石榴红正在兴头上,她喜欢晚辈环绕在她身边,说说闲话什么的,因为在她的内心里,也是寂寥的。她是风月场上的过来人,深知远离那个纸醉金迷的场合后,戒掉的不是在情场上流连的形形色色的男人,而是一种被人关注被人宠爱的兴奋感。因为寂寞,在金蝉的爹爹得了痨病死后,她在众多的姊妹中脱颖而出,成了大沼府的花魁,那些年她的身边不缺少来来往往的男人,但内心深处却始终有一个缝隙,越来越大,她都看不见边缘。也许,情与欲就像水和酒,你可以放纵喝醉一天喝一个月,但无法醉一辈子,喝酒越多口越渴,就需要喝水解渴。因为更大的寂寞,石榴红又离开了风月场,来到僻静处守着这家澡堂子。 “我这个闺女,比我当年还疯,现在是鲍天佩那个大烟鬼好上了,我担心有一天,你们中间有啥误会,择日不如撞日,你们今天碰上了,就彼此认识认识。” 石榴红热情地挽留,菡萏和臭儿只好再次坐下。 一会儿,赛绵羊刘金婵来到了暖阁,一进门,她就甩掉了桃红色的披袄,穿着贴身的小袄给石榴红请安。赛绵羊天生就是一团火,在正月的严寒中,也能放出持续不绝的热力,她直接坐在了娘的膝盖上,“本来,我想赶在天黑前来到子母柳,但不料路上滑,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要不是你姑娘和那侯胖子认识,他的那些船家还不让我夜间过来呢。” 石榴红在客人面前也没顾忌,当娘的手伸进姑娘的袄里摩挲着,只觉得温暖平坦柔滑,但没有任何凸起之相。石榴红幽幽地叹气:“你说,你这是和那个老烟鬼算怎么回事呢,到现在也没怀个孩子,将来你老了,难道和娘一样,守着一个澡堂子过晚年?” 菡萏一听,奇怪地问:“刘姑娘,你不是有了重身子了吗?” 赛绵羊羞赧地一笑,只好摊开说:“二小姐,那个要杀人的场合,我不这么说,你会剑下留情啊。”还是石榴红世故,她明白闺女的性子,口无遮拦,她看了一头低头默默喝茶的庞四,说:“小四,你回池子里休息吧,一会儿小根会给你送酒去。” 庞四走后,赛绵羊目光流动,关切地问:“二小姐,白小义现在何处?” 一旁的石榴红无奈地摇头,说:“这哪里是看望我呢,分明是牵挂心头的情郎,来子母柳探听消息的,我就知道你的心思,所以才把二小姐给你硬留下了。” 菡萏说:“同盟会陆鸿一把白小义送出了大沼府,估计现在已经到青岛了。” “青岛,青岛。”赛绵羊口里念叨着,她捻着黑油油的辫子角,又问:“啥时候回来?” 菡萏摇头,石榴红代为回答:“他可是朝廷的通缉要犯,回来横竖都是死,还回来干什么?妮子收收心吧,别指望着和白小义过什么日子,别忘了,你出身烟花,哪个男人会对你动真情?” 石榴红狠心说出这句话,她就是想给姑娘当头棒喝,劝其回头。在感情的缠绕中,没有比单相思更折磨的人啦,一万个人都认为他和她不可能结合,但身在其中,却执迷不悟。在这个世上,你爱的人,并不爱你,又有什么法子呢?赛绵羊脸色煞白,泫然欲涕,她掏出那枚古铜色的子弹壳,合在掌心,她说:“娘,我不指望他白小义能和我过日子,但我实实在在地救过他两次,他总得诚诚恳恳说声谢谢吧。我这个小女子就有一个念头,就是想让他这个大英雄说一声谢谢。” 石榴红见闺女痴情如此,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菡萏也为其所动,她感佩赛绵羊用情至深,臭儿只是模糊地觉得赛绵羊这样的女人就像一团火焰,稍稍靠近,就要炙烤的危险,比不上师姐,师姐菡萏好似潜龙湖的水,清泠泠地可以在心底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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