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凉山旧事_豁驼儿 首页

字体:      护眼 关灯

上一章 目录 下一页

   豁驼儿 (第1/4页)

    豁驼儿是大家根据尹老三那残疾身体,给他取的绰号。

    尹老三嘴是豁的,上唇漏风透气;背是驼的,就像长着颗大瘿瘤似的。

    所以从小大家都习惯叫他豁驼儿,叫来叫去,逐渐叫成了小镇上有名的残疾人。

    很多人都只知道他叫豁驼儿,至于他姓什么,叫什么,又有谁会在乎呢?

    他嘴脸破相,身材畸形,相貌丑陋,有些小孩子连看着他都会吓得哇哇大哭。

    他去赶集,有些调皮孩子还会隔得远远的,扔着石头泥巴过来打他。

    有时他不小心走到人家身边,还会遭到嫌弃,被人高声斥骂着,要他赶紧滚开。

    有时他不小心触犯惹恼了别人,还会被人像踢野狗似的,几脚将他踹倒在地上。

    可能是他长得太丑吧,那些家伙从来不煽他耳光,好像怕弄脏他们手似的。

    他们总习惯喝斥着,要他滚开,或者拿脚踢他,有时一脚能将他踹出好几步远。

    他像个怪物,经常被取笑,被无端欺辱,被恣意打骂,当成野狗似地喝来斥去。

    他这辈子遭受到的歧视,遭受到的凌辱,简直比满天繁星还多。

    好在他活得还算坚强,早已逐渐适应这种屈辱卑微、默默无语的穷苦生活了。

    无论别人怎么打他,踹他,他都只会癞皮狗似地蜷缩着身子,躺在地上,任人发泄。

    无论别人怎么骂他,喝斥他,他都像是个聋子,好像根本听不着似的。

    无论遭到怎样的侮辱,委屈,他都像哑巴,像截榆木疙瘩似的,从来不跟人申辩。

    可能是屈辱受得太多吧,他甚至都不会哭,不会流眼泪,无论别人怎么欺负侮辱他,他都像浑然没事似的,很快就能将诸多不快抛之脑后。

    他总是活得小心翼翼的,连走路都习惯深深地埋着头,虾米似地躬着腰,仿佛想将他那张丑陋嘴脸埋藏到腰腹间似的。

    他眼睛里,永远只有双脚前面那片狭窄空间;身边那些喧嚣热闹,仿佛永远跟他隔着很遥远的距离。

    这男人相貌丑陋,卑微怯懦,活得窝囊,逼屈,哪家姑娘愿意嫁给他啊?

    所以这些年他都孤苦伶仃、默默寡言地生活着,三十多岁还没有找到老婆。

    父母过世后,他就像拖油瓶似的,只能将就着住到哥哥嫂嫂家里过日子。

    嫂嫂生性泼辣,霸道强势,对他不是打,就是骂,从早到晚连副好脸色都看不到。

    她从来不给他缝制新衣服,让他总穿得破破烂烂的,浑身杂色补巴,就像是数十块脏污零碎布,用粗线针脚随便撩穿起来,披挂到他身上似的。

    她每天都要他出工干活,一年到头,从来没旷过一天工,没请过一天假。

    谁家要淘粪坑,谁家老人死了要穿寿衣,她都要豁驼儿赶紧去给人家帮忙。

    谁家孩子夭折了,也会裹着草席破床单,让他抱到后山山林里去挖着坑,草草掩埋掉。

    这些脏活累活倒霉事晦气事,做,是他豁驼儿在做,人情,却归他嫂嫂所有。

    所以他做完这些倒霉苦差事,别人都不会谢他,甚至连饭都懒得请他吃一顿。

    可看到他嫂嫂,人家却总要陪着笑脸,说出一大箩筐颇带感激意味的客气话。

    农闲季节,嫂嫂从来不让他闲着,总要他起早贪黑、不知疲倦地进到山里去捞松毛。

    有时松毛挑少一点,回家晚一点,她还会大发雌威,把他骂得狗血淋头的,连饭都不让他吃。

    那些松毛挑回家,嫂嫂从来不会动手,每个草把都是这苦命男人亲手挽出来的。

    很多时候,夜已经很深了,全村人都睡着了,他还独自坐在后院竹林旁边,借着朦胧夜色,裹着稻草,掺着各种秸秆细枝柴,窸窸窣窣地挽着松毛草把。

    草把挽好捆好晒干后,不用嫂嫂吩咐,他都会乘着赶街天,挑到镇上去卖。

    豁驼儿在小镇上卖了很多年松毛草把,那些小镇居民谁不认识他啊?

    他卖的松毛草把,都是干的,里面不掺杂泥巴,不掺杂腐烂渣草。

    他那些草把都挽缠得很紧实,烧爨起来很经燃,很耐烧,甚至很少闷熄火。

    最要紧的,是豁驼儿卖松毛草把,价钱永远都比别人要稍微便宜些。

    买了他的松毛草把,你要让他将松毛草把挑到哪里,他就挑到哪里,走十里八里都不会吭声,更不会抱怨半句。

    买了他的松毛草把,要是突然发现没钱,还可以跟他赊帐,不管多久,只要最后还给他就行。

    对这样一个身有残疾、长相丑陋、心地实在、价钱公道、任劳任怨、从来不弄虚做假欺骗人的可怜男人,小镇居民当然愿意照顾他生意啦。

    所以豁驼儿那些松毛草把,只要挑到柴市上,要不了多久就会被人买走。

    他卖松毛挣到钱,连分镍币,连角毛票都不敢私藏,全部都要上缴给他嫂嫂。

    有一次他实在饿得不行,添着私藏下来的粮票,悄悄买了两个馒头来吃。

    结果他嫂嫂知道后,回到家里,抽着根粗枝柴,便不由分说地揍了他一顿。

    这可怜男人不敢还手,也不敢顶嘴,结果被嫂嫂打得鼻青脸肿的,身上好几处地方都流血了……

    从此以后,他卖完草把,即便是快饿死在街头了,都不敢乱花一分钱!

    他嫂嫂还经常不给他rou吃,除了过年过节,他几乎从来吃不到顿rou。

    平时他嫂嫂买回家的rou,分量总是很少,几乎都是一顿饭就能吃完的量。

    每次把rou买回来,她都要故意把豁驼儿支开:老三,你到磨坊里去,把那袋麦子磨出来嘛;老三,你到三舅家去借只公鸡回来打蛋嘛;老三,你扯几根莴苣,送到大姨婆家去嘛……

    她把豁驼儿支开后,便赶紧煮rou炒菜,让一家人围着桌子,热热闹闹地打着牙祭。

    等他磨完麦子,到亲戚家去借完鸡,送完莴苣回来,那些rou早吃进肚子里,连骨头都让狗啃光了,连油汤都让孩子们拌着饭吃没了。

    留在甑子里的,经常就两碗白米饭。

    留在碗柜里的,就青菜豆腐,一小碟腐乳豆瓣儿。

    起初豁驼儿并不知道哥哥嫂嫂经常背着他吃rou打牙祭。

    后来全村人都知道,他哥哥嫂嫂平时吃rou,总习惯找着借口,将豁驼儿支得远远的。

    豁驼儿知道家里经常背着他吃rou,并不怪哥哥,因为哥哥性情懦弱,在家里根本做不了主,什么事都要看嫂嫂脸色。

    他并不埋怨嫂嫂,毕竟嫂嫂是外来人,她能在父母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上一章 目录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