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凉山旧事_豁驼儿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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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豁驼儿 (第2/4页)

过世后,将他这丑陋男人收留在家里,没将他赶出家门,他已经很知足了,甚至已经很感激她了。

    说实话,这些年嫂嫂经常打他,骂他,把他当牛作马似地使唤,他之所以不敢反抗,不敢顶嘴,不敢触犯她,就是因为怕她把自己赶出家门啊!

    要是被嫂嫂赶出家门,他晚上睡哪儿啊?谁给他做饭吃啊?他受人欺负,谁站出来替他出气啊?他哪儿还能感受到家庭的温暖啊?

    像他这种丑陋得跟魔鬼似的男人,能有个家,能有人接纳他,已经谢天谢地了。

    所以哥哥嫂嫂经常背着他吃rou打牙祭,他并不在乎,也不敢跟他们计较,也不敢抱怨,甚至总是表现得好像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似的。

    他有时也很想吃rou,便自己想办法做了副弹弓,还在衣襟里偷偷藏着些盐巴。

    他进山捞松毛,经常会用弹弓打鸟打蛇打野兔,打死了,就地挦毛剐皮,撕掉内脏,抹上盐巴,在山里爨着野火烧rou吃。

    豁驼儿在衣襟里私藏盐巴的事,很多人都知道,他嫂嫂好像也知道,却并没干涉他,也没骂他偷家里盐巴,这让他觉得很侥幸,难免对嫂嫂有些心存感激。

    当然他进山不是经常能打到野味,而且他经常只有农闲季节才有机会进山捞松毛,平时他每天都要出工干活,起早贪黑地做活计,也就跟野味儿无缘了。

    即使亲戚家里有什么红白喜事,也因为他长相丑陋,因为嫂嫂要留下他来看家,自然没机会能过去,在宴席上大快朵颐,尽情地饕餮饱享一顿。

    所以他经常连着几个月都吃不到顿rou,甚至连点油晕都粘不到,痨得他连闻到rou香都忍不住想流清口水。

    也正是因为如此,那年冬天他才会在街上捡着生rou,当水果啃来吃,闹出件听者心酸闻者落泪的奇闻故事来……

    当时好像刚种完小春没多久,豁驼儿挑着入冬后的第一批松毛草把,到镇上去卖。

    那担松毛草把金黄灿烂,干燥枯爽,挑到柴市上没多久,就被一个赶大马车的供销社运输队员买走了。

    豁驼儿卖了柴,将两根粗麻绳收起来,折叠着,拴绑在尖头扁担的两端。

    然后他像挎着杆老火铳似的,斜背着那根尖头扁担,准备起身回家了。

    那天早晨他没吃早饭,所以卖完柴,太阳还没当顶,便饿得肚子咕咕直叫唤。

    自从上次偷买馒头被嫂嫂狠揍一顿之后,他现在出来卖草把,肚子再饿,都不敢偷着买东西吃。

    所以他现在虽然饿着肚子,虽然衣襟里装着把零钱,却根本不敢随便乱花乱用。

    所以他斜挎着那根尖头扁担,神情恹恹地低着头,躬着腰,准备穿过街道回家了。

    那天赶集,正街上行人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的,热闹得就像进到蚁冢蜂巢里似的。

    豁驼儿即便打着空手,即便只斜挎着那根尖头扁担,也被拥挤人群卷裹着半天走不了多远。

    他肚子饿得厉害,不想挤在川流不息的人群里挪着往前走,磨磨蹭蹭地耽搁时间。

    所以走到收购站门口,他便沿着溪埂石岸,踅进旁边巷弄里,准备穿过藤木竹器市场回去。

    这条巷弄行人依然不少,只是比起那沸反盈天、喧闹得连说话声都听不清楚的正街来说,这里相对要冷清些,行人们赶起路来,走得还比较流畅。

    所以豁驼儿进到巷子里,低着头,躬着腰,急匆匆地朝着藤木竹器市场走去。

    周围那些行人骡马,那些板壁阁楼,那些围坐在檐坎边喝寡酒的彝族乡民,以及屋檐边那些腥红刺眼的阶级斗争语录,他连望都不望一眼,连瞥都不瞥一下。

    好像周围事物都很模糊;好像周围所有人都跟他隔得很遥远;好像整条巷弄,就他一个人在匆匆赶路;好像他不是走在街上,而是走在片荒寂无人的丛林里。

    要是平常,他要不了一袋烟功夫,就能穿过条背街巷弄,赶到藤木竹器市场。

    然而那天他低着头,默默无声地走了两三百米远,突然看到有块比拳头略小的肥rou,掉到街面上,骨碌碌地滚到他脚跟前来了!

    豁驼儿看着这小块肥rou,就像突然看到坨散发着诱人光芒的银锭一样。

    他激动得内心噗噗直跳,脸红耳热的,不禁抬起头,朝着周围偷偷瞥了一眼。

    周围那些乡民都行色匆匆地赶着路,好像谁都没有注意到地上这块肥rou,好像谁都没注意到身边有他这丑陋男人存在。

    豁驼儿暗自有些欣喜,赶紧垂直着腰板蹲下身子,将那块肥rou捡起来。

    ——他斜挎着那根尖头扁担,高出脑袋两尺来长,要是不注意,随便弯下腰去,它会戳撞到别人的。

    他站起身子,将那块肥rou捧在手心里,尽量遮挡着别人视线,以防被人看出端倪来。

    他捧着那块肥rou,感觉它仿佛有心跳,有体温,就像传说中生长了几千年的人参果似的。

    豁驼儿实在饿得不行,而且他很久没吃rou,痨得嘴里都快长出獠牙尖齿来了。

    所以他捧着那块肥rou,悄悄送到嘴边,就像啃苹果那样,大口大口地啃噬嚼食起来。

    他啃食生rou时那迫不及待穷凶极恶的模样,看着就像是头凶猛野兽似的。

    他啃食生rou时那大快朵颐尽情饕餮的情形,看着就像是享用仙味佳肴似的。

    对于一个饥肠辘辘、很久没粘过油晕的人来说,即便是块生rou,也是顿难逢难遇的膏腴美餐吧?

    一个穷苦男人,啃吃生rou时那种幸福享受,或许跟早期原始人类没什么两样吧?

    可惜那天豁驼儿运气不好,才急慌慌地啃吃到三四口肥rou,还没走出几步远,就听到身后檐坎上有人高声呼叫:

    “二老爷,你那块肥rou添头被人家捡走喽——”

    “哎哟,你看那个人在整啥子?咋拿着块生rou就啃起来?”

    豁驼儿这才知道刚才捡rou被人看到了,可那些家伙看到他捡rou,怎么不说呢?怎么他们非得等他啃了几口,走出几步远了,才喊出声音来呢?

    他刚才也是大意,怎么只顾往周围看,没注意到旁边那高檐坎上还有人呢?

    现在他rou都吃了一小半,还怎么还给人家啊?

    那些人看着他将rou捡走,还吃掉这么多,会不会抓着他,狂风骤雨似地暴打他一顿?

    豁驼儿被人欺负惯了,被人打骂惯了,遇到这种情况很害怕,便本能地加快脚步想往前跑。

    他手里捧着那块肥rou,就像是赃物,就像是罪证,得尽快将它销赃灭迹掉才好。

    所以他边跑,边逃,边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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