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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第4/4页)
懒地躺倒松软的席梦思床上时,自己仿佛变成了城里人,我居然会感到了满足。但钱很快就被消费掉了,我只好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旅馆。 离开旅馆的那一刻,我莫名其妙地对城里人充满了仇恨,恨恨地把他们比作狗,他们住的地方比作狗窝,因为狗在我心目中是天底下最坏的动物之一,比狼还要凶百倍。每逢有灭狗运动,我都会喜极而泣,就连吃狗rou我都会有复仇的快感,这也是我现在每顿饭必有狗rou的原因。 但我还是渴望这种“狗”一样的生活,或许溶于他们甚至超过他们是对他们最大的打击和讽刺,而且我清醒地认识到,要长期地过这种生活必须首先解决掉钱的问题。可这钱又从哪里去弄呢?我本能地厌恶劳动,因为班主任对劳动最光荣的教授和他从来不劳动的现实,我显然把自己的困境完全归罪于他了,凡他倡导的我都一概地反对,难道不劳动就不能有收获吗?那时,我所认为的劳动就是体力劳动,所以我不信。 曾经拥有过四十元钱的经历告诉我,那便是最绝妙的办法,我决定藉此完成自己的原始积累。我对前一段的经历进行了认真地总结,做叫花儿有三大要点必须把握: 一是放弃自尊,见人矮三辈,其实放弃自尊是为更加自尊服务的,叫花儿又何来自尊?二是经常变化地方,不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即使这个地方充满了诱惑;三是要能够唤起人们的同情心,外表固然重要,悲惨凄切的身世简直就是一把杀手锏。 我搜肠刮肚地编造一些悲剧故事来证实自己的可怜,连自己都常常为自己的故事所感动,讨要的目标自然地由粮食又拓展到了小额的金钱。 我获得了成功,我的成功来自于无数曾施舍过的人,所以,我既能够容忍无赖,又对无赖充满了仇恨,当然,我不会对人采取任何过激的手段,因为人曾经帮过我,尽管都是陌生的农村的,我觉得他们最可亲。——当我数着由分变角变元变更大面额的现钞到二十万的时候,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点钱技术,前前后后数了十遍才肯罢休。 有了这个我最初就确定的目标,我决定金盆洗手,不仅因为这原非长远之计,而且这二十万让我的自尊疯涨起来,我似乎有点儿不屑再去做这些有损颜面的事儿。我决定做城里人,有产业的那种城里人,这种人似乎更趾高气扬。 我在一陌生的小县城租了两间门面房准备一点儿小买卖,不料刚开业不久,就被当地的同行给踹了场子,一下子便损失了近三万元。 我开始重新审视自己,象醉酒的人突然清醒了几分,尽管我仍很固执,但看来,这城里人不是说做就能做的,似乎回家才是我的正道,那里有我倍感亲切的人。 至此,我仿佛懂了一个道理:人的烦恼都是由于压力所致,而压力多来源于对困难的想象,其实,困难远不如想象中那样难解决,无非就是放弃或迎难而上两个解决办法,还能咋样呢?当然,要采取这两个办法并不容易,还要取决于人变化的态度,只要有了无所谓的态度,也就是大家所说的看开了,想象就失了限制,难便不难了,有时候想象真该好好限制一下。 说完,大舅哥直直地瞅着我。我不知他给我讲这些到底是何用意,或许只是一时为情所激,却让我了解了谜一样的他。从此,我们之间的交流多了起来。 客观条件的变化必然地要引起人思想观念的变化,这种变化直接影响着人的情绪和生活态度。渐渐地,我发现他有许多独特的甚至相互矛盾的观点,譬如,人一生不该总去计算自己挣了多少钱,最该关注自己消费了多少钱;生存高于一切,感觉即为存在,过去的就是生活;这世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个人,即使这两个人有相同的职业和经历,而这都是因为他们的主观存在;正视现实,走一步算一步等等。 如此应不难理解,他顽固地以“有所得必有所失”为由,拒绝再找一个老婆,甚至雇一个保姆,而宁肯自己去做饭,或许他已把做饭当成了一种乐趣。一个比我还要古怪的人! 所以,因为无所事事,我便试图逐一去反驳他的这些观点,却又常常不能自圆其说,便蛮不讲理与他争论不休。他不善争论,或许不屑,他只顾说自己的话,即使有所辩解也简洁且从不重复,但只要通过语气的轻重缓急轻易地便能判出他所要表达的重点,而且只要我的态度稍加激烈,他便沉默以对,争论因此常常无果而终。 说来奇怪,在这种漫无目的又因没有结果而显得毫无疑义的争论中,我的情绪竟渐渐好了起来。 人的情绪对事物有夸大或缩小的功能,好的情绪往往能化繁为简,而坏的情绪却常常能让原本简单的事情变得扯不断理还乱,尤其在人独处的时候,思路就象被拉进了狭窄的死胡同欲进不能欲退无路。情绪的变化是经常的,变化得越激烈越说明人的不成熟。 或许正是由于情绪的这些特点,我自动放弃了休假,觉得这世上的一切都是新的,体内的真气象积攒了千年似的急欲喷发,我不再在乎别人的看法。 但越是幼稚的人,骨子里的东西越难以改变,我和丽萍之间始有缓和的关系很快又因为房子问题而陷入了僵局。 她越来越刻意追求表面上的东西,对表面上的东西过于追求实际上是虚伪的表现,我本能地反对虚伪。显然地,我们还不具备足够的实力,她却到县城买了一套大面积的住房,甚至事先没有跟我打一声招呼,虽然我们已长期分居,她还是装作欢天喜地拖着我去看房子,我木偶一样跟着她。 鉴于我曾经帮她处理过那些信封的经历,我坚持认为这房子的钱来得不干净,便和女儿拒绝搬入。即便这样,也开始有人到家里温锅,尽管他们故作清白地空着手,但我猜想必定少不了背后的那个鼓鼓囊囊的信封。我不想让女儿过早地沾染这些脏东西,便和女儿躲进了大舅哥的家里,那一刻,我居然觉得这里是唯一的净土。 大舅哥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朋友也是财富,凡事看开些。 我没有理智地质问道,那么,买房的钱从哪里来的呢,人为什么不能清白一些? 大舅哥面无表情地说,借我三十万,余下的据说是县委奖的。 会奖那么多?我不信,但也没有让自己的想象似过去那样任意蔓延,所以才会象拯救落水者似地去办公室质问她。 事情还没来得及说清,就被造访者打断了,她的办公室总有那么多造访者,比校长的还多,莫不是有意安排?存着疑问见她无奈地摊了摊手,便知她不想再说下去。 从此,我以跟她连到一起为耻,而那些讨好者却非要把我的称呼隐去改作丽萍书记的老公。这个在别人看来或许最荣耀的称呼,无疑要让我愤怒,这也是我尽快停止休假的原因之一,我最喜欢的还是老师这个称呼。 讨好者却偏要让我讨厌,我便冲他们发火,他们莫名其妙,我偏不讲明原因,而且我会常常想:这天底下怎么会这么笨的人?真是苍天有眼,就是要把他们造的这么笨,早晚笨死!我恶毒地想着,努力地把她、他们全都想象成贪官,我甚至已看到了她和他们受审判的宏大场面。 然而,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而且由于她变得沉默寡言,反让她给人感觉多了些领袖气质,据说,********发话了,因她是全县唯一的女镇委书记,两年后将提拔她进县委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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