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生一梦_第九章 纳采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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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纳采 (第3/3页)

数周全呢。”

    刘氏扶着桌角在主位缓缓坐下,明知对方来者不善,自己依旧不改笑盈,言语中却是绵里藏针,“您这么说,可是给郭家扣上顶我们承受不住的帽子了,您牢sao于我倒无伤大局,公公与夫君对陛下可是忠心耿耿,为朝廷守卫疆土、坚贞不二,最恨别人在背后嚼舌根子,此番污蔑,若是被他们知晓,定是要向圣上告御状的。”

    喜娘本想一吐不快,却被刘氏反戈一击,嚣张气焰顿时烟消云散,她忙不迭起身摆动腰肢,向刘氏福了一福,勉强陪个笑脸,“夫人万安,是奴家莽撞了,这几日天气回暖,容易让人脑子犯迷糊,还望夫人多多海涵。”

    “既是身体抱恙,您只管闭门休息便是。”刘氏一改优柔,突凛正色,“管家,送喜娘及相干人等回去!”

    “哎哎,夫人!”喜娘不曾想刘氏如此直接,顿时呆若木鸡,几乎跳起脚来,“今日陛下亲赐纳吉程序,奴家交不了差,你们郭府更是交不了差呀!”

    “你给我住嘴!”

    刘氏与喜娘转头望去,见病容清减的安歌立于屏风之后,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息。

    喜娘尚未反应过来,便被跌跌撞撞地跑来的安歌揪住衣领,不得动弹,“你们有种就冲我来,敢在郭家撒野,我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你!”

    安歌身体虽仍孱弱,手劲却依旧大得惊人,刘氏知道她内心苦闷无处发泄,可见她勒得喜娘的衣襟越来越紧,几乎就要背过气去,只得急忙上前拉住,顺着她的背细细安抚。

    喜娘瘫坐在地上,伸着舌头,止不住大口咳嗽,待一回过神来,就盘起腿捶地哀嚎,“圣上啊,奴家辜负了您的恩旨,也对不住李将军的嘱托。我干了一辈子喜娘,从未受过如此屈辱,可再也没脸见人了……”

    她夸张的干嚎惹得安歌一阵恶心,喜娘正眯着眼,吼得昏天黑地,就见长发飘飘、面无血色的安歌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已是吓得一个激灵,再不敢有任何放肆举动。

    院子里提亲的队伍听到堂内动静杂乱,纷纷好奇向内探头张望。

    安歌看着那些盛满金银聘礼的托盘和木箱,忽觉自己这一生就要被这些沉甸甸的世俗之物所套牢了。

    回想上一次大病,才让自己遇见平生第一个心动之人,彼时爱的炽热尚未消减,今日这场浩劫,却要生生砍断原本心许的姻缘命数。

    她从未想到,自己有天竟会和世间其他女子一样,如提线木偶般,被他人肆意挑选指摘,胡乱作配。

    她想到远在天边、生死未卜的父亲,还有那些为了拯救她而消逝的兄弟姊妹,她无能为力,难道真的就这样被人愚弄着,裹挟在这团泯灭希望的人生漩涡里?

    “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已经是一具行尸走rou了……”安歌突然扬起笑容,伸着十指重新扑向倒地的喜娘,“我就是被你们害死的!”

    见喜娘吓得“嗷嗷”乱叫、三魂丢到了七魄,安歌朝她啐了一口,便目光空洞地转身走向端持聘礼的李氏家仆中间,不由分说地将他们手中的托盘一一夺去,各式瓷瓶珍宝、如意首饰都被她砸个粉碎。

    见她整个人癫狂无状,刘氏垂首拭泪,忧心不已。

    然而,当安歌走到装着一只大雁的托盘面前,忽然出离沉静下来,眼神中的暴虐一扫而空,“昏礼下达,纳采用雁……”

    安歌的思绪就这样随着杳无生机的落雁追溯到年少顺时,那一日,昭信不知怎的,突然对自己的首饰盒,饶有兴味地把玩许久,见各色凤簪、珠钗、步摇、耳坠孤独地躺在那里,蒙眬灰尘,便试探着向她索要起来。

    安歌知道他想借花献佛给忍冬,也不在意,由着他拿了去。

    可过几日,再向忍冬询问,却发现昭信从未转赠于她,安歌心头一紧,怕是昭序在外有了新欢,或是拿去典当赌钱,便撺掇忍冬一起来了次“厅堂会审”。

    安歌正要撸起袖管,向昭信施以颜色,这位文弱二哥,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地向她告饶,“我这几日一直在想,若父亲不同意我和忍冬的婚事,我就带着她远走高飞。万事皆要早作打算,如今我年少无功,无法出战征名获利,只能先采取腾挪之术,积少成多……你们千万不要取笑我……”

    安歌惊得下巴都要掉落,“二哥思虑深远,连我这个做meimei的都觉得汗颜,好歹咱们符家也算富甲一方,不能让未来的二嫂看笑话,这些首饰都给你,怎么样都得凑够置办良田宅院的,不够我再求父亲赏赐些,哈哈哈哈……”

    忍冬紧抿着嘴,将安歌玩笑着推搡过来的珠簪玉钗掷于桌上,默默上前将手中丝帕罩于昭信掌中,拂着丝滑的缎缕,仔细书写一枚“雁”字,抬头对上昭信疑惑的眼眸,声音轻柔却无比坚定,“我不要这些金银俗物,‘昏礼下达,纳采用雁,’我要你用亲手射下的鸿雁送我,才是最完满的聘礼。”

    她仰着洁白纤细的脖颈,高洁如樱,“望近天涯路,唯有尔处是归鸿。”

    如今只能在记忆中鲜活的一对璧人,已是彩云易散,唯留这只奄奄一息的鸿雁,与断了线的只言片语在脑海中游荡。

    念及此,她的心头恍若敲响一口钟鸣,回音嗡嗡,不绝于耳,好似在不停催促着安歌重归振作清醒。

    于是,她背对喜娘,用力抹去脸上肆虐的眼泪,渐渐恢复了平静,“郭府非我出阁之地,这些纳采之礼的碎片,你们原封不动地交给符府。以后有任何事宜,也要向符家禀告,不可再来打扰郭氏清宁。你们去吧!”

    喜娘如闻大赦,赶忙招呼其余人等拾起尚存的器物,飞也似地逃开,嘴里还不忘念念有词,“平生没见过这样的事,李将军怎会向陛下求取这样的一个女疯子……”

    刘氏怒火中烧,抄起桌上的茶盏向喜娘身侧掷去,惊得她再无瑕顾及形象,仓皇而逃。

    安歌握住刘氏气极战栗的指尖,“嫂子,你一定要答应我……”

    刘氏怜惜她如此隐忍,“符妹莫怕,我和你柴大哥定会救你离开。”

    “不,”安歌打断她的会意,静静望着那张淡如雏菊的秀颜,刺眼的阳光垂落,眼前恍惚交织着另一位约莫已翩然逝去的清丽,“答应我,你和柴大哥要永远好好的。只有你们好好的,才让我恍若看到故人重生,更让我相信,这支离的河山里,仍存某个角落,保留着一份打不碎、挑不开的完满合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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