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构造经验的方法 (第3/3页)
间的较量就是以无声的辩论的形式进行的,我无法证明每次辩论的结果都是最佳,但是,相信这种努力不会白费,相信分布意义上的最佳并不亚于有明确数值、命题的最佳。 我喜欢辩论但是不会喜欢没有辩品的辩论。正因为追求价值,我对无助于提高价值的辩论深恶痛绝,这包括世俗的对话、谎言、狡辩、思想缺乏广度深度的对话,等等。只有对辩论进行一定的限制,才能让辩论的水平、价值不断提高。但是,问题并不这么简单。我和阿梦的一个重大分歧在于,我认为自由才是辩论的核心原则,高于对话题的限制。虽然我不认为这会允许谎言这类邪恶,却并不完全排除世俗、庸俗乃至狡辩。主要原因在于,我认为俗能生巧,只要坚持尽量合乎逻辑这一辩论方法,庸俗的原因也能很快演化为富有创造力的结果。不过,在阿梦的影响下,我也对自己的想法作了修正,如果陷入庸俗之中有了一段时间却无法自拔,就会主动掐断。不过,我不会告诉阿梦这一点,因为我直觉地认为没有了她的敌意我的创造力会下降。
强烈的矛盾乃至战胜对方思想的敌意在辩论中是必要的,但是,这永远不代表对对方身体有敌意,不代表要消除对方的灵魂。放弃排中律之后,一个尽量合乎逻辑、尽量自由的思想体系中必须有矛盾,就像宇宙中有撞击、排斥等各种各样的冲突一样。因此,矛盾是逻辑推理的必需品。有助于引导推理指向正确的方向。想要无矛盾地建立一个思想体系只会从基础上就有矛盾,而且是无法化解的矛盾。例如,公理体系是无矛盾理论体系的最高成就,但是,它把一切矛盾集中在最基础的公理上,关于这些公理为什么正确是永远无法合乎逻辑的,而且,永远无法降低这种无法合乎逻辑的程度。相反,以纯逻辑为基础禁止在基础出现无法解决的矛盾,将一切矛盾放在之后。从增加合乎逻辑的程度的视角看,就是为了能通过逻辑推理慢慢化解矛盾,从而让整个理论体系越来越合乎逻辑。在纯逻辑中,矛盾不是排中律那样的禁令,而是像排斥力那样连续可变的不利因素,所以,只要好处够大就能暂时容忍矛盾;无论当时多么强烈的矛盾,总是可以通过逻辑推理逐渐削弱。但是,纯逻辑不会容忍无法合乎逻辑,因为那是永远不可化解的矛盾。 逻辑推理有些像是盖楼,但是,由于没有地球引力,没有上窄下宽、重心稳定这类限制。相对而言,公理体系比较随意地打个地基就可以盖房子,纯逻辑一定要建立最好的地基才盖。所以,一个公理体系越往上盖越有局限性,缺乏增长性,越来越没有自由,也就越来越缺乏价值;而纯逻辑能永远盖下去,向一切可能的方向盖下去,在一切方向创造价值,因此有着最快速的增长。虽然公理体系的推论数量也会随着推理而指数增加,但是,纯逻辑信仰的推理数量增加速度更快,这体现在有着最多的推理方向,会涉及一切学科、问题。因此,和纯逻辑推理相比,始于公理的推理越推相对价值越小。所以,对矛盾零容忍只会导致矛盾不仅存在还无法减少,导致价值增长乏力,甚至导致谬误,如为什么要接受排中律;始终容忍矛盾,允许通过推理慢慢化解矛盾才是减少矛盾、增加价值的正确方法。但是,这必然要求基础、信仰的正确,否则,基础错误只会随着推理产生越来越多的错误、矛盾。而且,在逻辑世界中,正确的信仰是唯一的。不能因为几何公理可以在灵魂内无限地推理就认为这至少可能正确,那只是因为灵魂中没有正确的推理。几何推理和正确的纯逻辑推理必然存在矛盾,所以,不可能维持推理的正确。例如,按照纯逻辑信仰,万有引力应该是逻辑的必然结果,而万有引力能改变平行公理、决定几何性质,使得几何学不再是独立的知识。 不能因为绝大多数人并不研究科学就忽视公理化的谬误,因为公理化其实是智人的主要思维方法。几乎所有智人都不会质疑自己的基本信仰,如个人利益、国家利益、服从命令、遵守法律,等等。他们都是直接从基本信仰开始推理,心安理得地接受不知来自何方、不知正确性如何的基本信仰。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在这样的条件下出发就不能取得正确的推理结果,只不过,推理过程很可能极为漫长。我的经验是,至少追求真理有助于最终反戈一击。追求真理可以成为推理的目标,尽管一开始会只向下游推理,但是推理的时间长了、能力提高了,最终就会发现,真理并不在对面,主要甚至完全存在于后方,存在于最基础知识之中。所以,需要调转枪口。另一方面,值得庆幸的是,推理不仅能寻找最合乎逻辑的结果,也能寻找最合乎逻辑的原因。只要努力为自己的逻辑推理寻找尽量合乎逻辑的原因,就不会认为利益是一个足够合乎逻辑的原因,就会认为逻辑才是逻辑推理的最合乎逻辑的原因,而所谓生活,本质上当然就是一系列逻辑推理。 从自由主义的角度看,问题似乎很简单,就是智人的推理不够不自由。无论从哪里开始推理,都不仅要向外、向其它命题推理,也要向内、向自身推理;不仅要向结果推理,也要向原因推理。所以,一个棋手,自由原则不仅要求他必须思考棋艺以外的逻辑推理,也必须思考下棋的规则、动机,这将大大提高他研究信仰、真理的可能性。只要秉承自由原则,就永远不会接受不可怀疑的命令、法律、真理、信仰,不会接受因为规则限制、难度限制、利益不足、能力不够而不研究真理、最基础知识。如果能做到这一点,大概就会很接近逻辑生物了吧?说起来,其实没什么难度。毕竟,智人的主要理由大概是利益不够,因为现在牺牲利益去研究真理主要利益归于后人,但是,如果利益最大不是公理、信仰,这又有什么关系? 对我而言,从容忍矛盾到欢迎矛盾是一个逐渐培养起来的习惯,但是,直到接受了纯逻辑信仰,才真正做到对矛盾的存在百无禁忌,不会做思想之间的和事佬、追求相安无事,反而倾向于通过构造极端情况暴露矛盾、激化矛盾。这种思维方式的收益是全方位的。例如,对是否听老师的话这个问题,只要每次都努力做出更合乎逻辑的决策,那么,无论结果是听老师的、不听老师的,甚至是听天由命地扔硬币,都必然收获了能力的提高。小时候,完全以身体的利益为信仰,这种思维模式会很痛苦,所以,不会很努力地思考,不过,那时的能力大概也无法很努力地思考,想多了实在头疼。随着能力的提高,习惯的养成,信仰的改变,追求合乎逻辑地思考已经越来越合乎个人信仰,成为一种利益。只要神经系统存在,这种方法就无法让利益完全和价值重合,但是,能让利益比较接近于价值,甚至,让思考的利益超越身体的利益。当然,利益并不是完全可分的,存在逻辑关系、相互作用,所以,阿梦给身体带来的利益即使超过了思考的利益也无所谓,因为她会通过各种渠道使我思考,至于哪些渠道最好…… 啪!脸上的剧痛让我从春梦中惊醒,身体条件反射地猛然一挣,紧跟着摔落在地。阿梦和阿正一声惊叫之后都在地上笑成了一团,椅子则已经四分五裂。阿梦摇着手说:“别误会!阿正有问题想问你又不敢问,我告诉他应该怎么做,顺便满足一下你的要求。” 阿正笑得捂着肚子,“挺好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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