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人:父与子的亦正亦邪_第三十章 齐州之乱可否平息(下)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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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章 齐州之乱可否平息(下) (第2/2页)

个世界的血腥味。他一边轻轻说着,一边用五指想要在泥土的洪流里刨开一个通向光明的小孔。

    “你一定要去找他们共享太平,休要追我到黄泉啊。”细微的声音里没有任何痛苦,却足以澄明这个人最终的一切。“听清了么,晋衎。”

    咔嚓!咔嚓!

    是刹那之间痛得陆进毛骨悚动的怪响,陆进不知身上骤重的巨压是颜荣命兵士推倒了墓碑,以便他们惊忙回转去和颜充同生共死。

    陆进耳边充斥着骨头不停断掉的响声,肺腑被两面三面的扎伤,温热的血呛进了鼻腔,竟是一个字都难以表达。

    “我……”他几乎感受不到他的手指还在土里蠕动,何时死亡已不是他的所思所想,因为他竟可以看见他所想看见的每一个人。

    君等勿念,见天下人如见我。

    霎时间,黑暗里唯剩有一股单薄的呼吸。那只掘光的手不再动了,孔洞中的光却没有停下,哪怕夜幕降临,替之有清风徐来。

    “吁!”残损的墓碑骤然被火把照亮,马蹄在原地踏起些许碎石子。

    “伯和,快来瞧这是什么!”

    陆登循声纵马,借着火光看清一地狼藉。“此处本是晋安旧坟,唉,让颜家兄弟报复得不轻。”

    “可叹啊,”齐惇踩镫落地,朝着断碑三次行揖,“寻不着大将军却见此种残损啊。”

    “嗯。”陆登焦急地皱着眉头四下打望,冷不丁瞧见近处血迹,撒缰下马,蹲身仔细观察,不时就找到了初傲的剑。

    “剑上有血!”齐惇凑近惊呼道。

    陆登拿着剑起身,另手举着火把一路跟着血迹的延伸,在一脚踩到新填未覆平的泥土时,悚然倒退了几步。

    “挖!快快挖开土堆!”他摇臂大喊,许多燕兵闻声赶来。

    当火光齐刷刷把人影投在乱石和黄土上时,齐惇像是崩断了心弦,直直跌在地上瘫坐着。

    “哀哉安玉,痛哉安玉!苍天啊,竟为jianian贼所害!”

    陆登奋身在最前,别的人好歹借着刀在铲,他却靠着一双手一直挖一直挖。

    “我可如何向陛下交代啊!”齐惇痛捶胸口,催人泪下。

    “允裕休要号泣!”陆登绝望地盯着这片土,却不让眼眶里有一滴水。“丈夫忠节,死之荣也!”

    齐惇听后手抚碑石,强忍泪水,不敌那锥心之痛愈演愈烈,忍的已经是冲到喉咙口的血。

    “火!看火!”陆登铁青着脸不知挖了多久在碰到什么异物时狂吼道。

    燕兵哪敢拖沓,跑得踉跄一下也要把火把递近,随之看过来的一双双眼睛都看见陆登挖破了的手指正滴血在另一只发白的手上。

    陆登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怎般都控制不住自己流血的十指在发颤。

    冷,他稍稍碰到了那截突出黄土的指头只觉得深入骨髓的冰冷,紧接着,他隔着生死各一方的距离紧紧握住了弟弟的手。

    “挖,快挖啊。”陆登的声音沙哑了,众人铲起的泥尘正巧入了眼,疼得眼睛血红血红的。

    随着明亮的光像一柄镰刀般割开了夜的浓影,陆登收获了一个死亡的结果。

    他沉默地跪在弟弟的身边,想抬手拍拍弟弟,却看见弟弟断掉的骨头像刀片一样从体内往外插出了背。

    最近的几个燕兵无话声张,自做主的把尸体下护住的一个人拖了出来,当场惊呼道:“是大将军!是大将军!”

    陆登扯过陆进蒙在头上的袍子抱在怀里似乎没听见,齐惇则跌跌撞撞地赶来,甚至脚下虚浮给滚进了坑里。

    “侍中小心啊。”士兵们急忙忙搀扶齐惇,不想这个人连滚带爬的扑到晋衎身边。

    “有、有有气,大将军还有气!”齐惇抓着晋衎的袖子像抓着救命的稻草。“快,快救大将军!”

    士兵们于是合力抬晋衎出墓坑,拽着随队的大夫把晋衎围成一团。

    齐惇找回魂儿般对着星空又叹又笑,忽见流星曳过,自己的肩膀似乎被谁捏了一下。

    “仲谦?”他自觉得自己的直觉有些奇怪,且在此时看见陆登仿若一尊泥塑,哭的没有声音。

    蓦然惊心间,齐惇注视着那具弓着背由谁怎么摆动都无法复原的尸体,不需要多余的预感,只是走向陆登,走向他。

    悲痛比起夺眶而出的泪水终究是到的迟了些,且不比从前离别的那一刻在心里回忆了一遍又一遍。

    “仲谦……”

    陆登因为听见了弟弟的名字而转头看齐惇,即一开口,又是两行泪。“侍中是守信君子也。往来奔走,不辞辛苦,足下…足下寻见吾弟了。”

    “仲谦!”齐惇猛地闻见陆进的血混着泥土的味道,连连不曾歇息的身体经受着大喜又大悲的刺激,一个信字一个义字对他二人而言不用命则无解。

    陆登扶住摇摇晃晃的齐惇,抽手狠掐齐惇人中xue,余光依稀辨见那衣袍的襟边书有一行字。

    “侍中,齐允裕!”他用恳切的呼唤支撑起齐惇的精神,道:“我们不能负了仲谦啊。他道是君见天下人如见我!”

    齐惇费劲睁开眼,这行字染上了不少血污,且可能是陆进自愿被颜充擒得之前就留下的遗言。

    “痛哉…惜哉。”

    陆登和齐惇各自拭泪,忽听人声炸响又互相搀扶着站起来。

    他们远看晋衎于一片葳蕤中走出,灾厄之后的单薄身影无法应对清冷得使人徒然生恨的月光,只能当作漫天洒下的是凄惨得发白的日光。

    “我,我为何衣上都是血?”他虚一步倒一步的朝着记忆最想抹灭的地方走去,断碑捣进目光里,把人和物都捣烂得很模糊。

    “我还活着吗?”

    “大将军幸得天佑,伤不碍命。”大夫亦步亦趋地跟在晋衎后边时刻关照道。

    晋衎止步在墓坑旁有如临深渊的错觉,在对视上星月银河的一刻,恍然道:“恐怕是陆仲谦佑我性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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