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楚河汉界 (第4/5页)
得那么神乎其神,而对生产和业务上的问题却又那么轻描淡写故意迥避,这同文革期间林、江两个篡党集团“政治统帅一切”、“革命指挥生产”之类的谬论如出一辙。不过,这个感觉只在脑海里闪了一下,还来不及细想,便被对方猛然捅出来的一系列“群众反映”闹蒙了。三个月深入基层调研厂情,厂长的工作尚未正式开步,群众中竟然就有那么强烈的反映,这是怎么回事?这种反映究竟是褒是贬?你党委书记用那种近乎揶揄的口气来说话,又意味着什么?……太多的问号一下子塞满心头,毫无思想准备,难以探究虚实,只觉得惶然心乱有口难言。 面对汤炳权既突然又乖张的盘问,曾有为虽然心情有点慌乱,但对方那种置高临下的教训口吻和嘲讽语气,却使他产生本能的反感,沉默了片刻,便用严肃的口气作出反击:“老汤,这三个月,我深入车间蹲点劳动,做了些调查研究和熟悉业务的工作,如果干部和群众对我有不良的反映,你尽可以实事求是向我提出来,何必耍讽刺人挖苦人呢?我是新厂长,这是事实,说我‘新水平’,我还不敢当。我不过按照党的三中全会精神,同基层干部和职工表达一些想法,这有什么奇怪?咱们厂的企业管理那么混乱、那么落后,我倒真希望党委领导班子尽快统一思想,破一破旧的传统观念,闯一闯新的路子!” 主人不欢客人不悦,刚才见面时笑脸相迎和进屋后下棋作乐的融洽气氛无形中烟消云散。此后,主客两个的对话变成一席言辞激烈的审问和答辩了。 “闯的什么新路子呀?听说你在新产品车间开了个职工大会,一面教训石洪主任,一面向小青年夸夸其谈。有这件事吗?” “有这件事。在新产品车间蹲了个把月,亲身感受到,这个青年工人占极大多数的天地里,政治空气凝固,生活死气沉沉,缺乏生动活泼的良好气氛。车间干部不懂科学盲目指挥生产,工人群众思想混乱情绪压抑,存在不少问题。我向石洪主任实事求是地提出改进工作作风的建议,趁着停工捡修的机会开个职工大会,同工人们谈谈心,做了些力所能及的思想开导,看来,效果还算不错吧。” “哈哈!为造成生产事故的人开脱责任,用技术考试代替思想捡讨,让一小撮灵魂丑恶的落后分子公开发牢sao骂厂里的党组织,给缺少文化的老工人脸上抹黑。这是你做群众思想工作的新发明吧?结果呢,搞得车间各级干部威信扫地,老工人垂头丧气,先进青年迷失方向,落后分子眉飞色舞,效果很不错嘛!” “新产品投产这么久了,工人们的生产cao作还那么杂乱无章,设备故障和安全事故经常发生,这是什么原因?造成生产安全事故的责任人,应该做捡讨受处罚,可光批判和罚款有用吗?不懂机械性能,不懂工艺技术,能开好机器?能搞好安全生产?引导青年们学习技术,启发老工人尊重科学,这又有什么不好呢?车间里是有些落后青年,他们都是文革时期进厂的,他们接受阶级斗争和政治运动的教育还少吗?可为什么会落后?难道是天生的?他们对厂领导有牢sao、有看法,对现实有不满,让他们大胆说出来,怕什么?难道这么些年来咱们党组织的工作一点缺点都没有?真心诚意地倾听群众意见,实事求是地承认缺点修正错误,用平等的态度和民主的作风待人接物,才能引导青年们热爱党、信任党组织。这样做,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行啦!自吹自擂,比唱戏还好听嘛!听说你在车间职工大会上,还同小青年们吹了不少牛皮,什么把咱们厂办成‘花园工厂’、‘娱乐工厂’、‘读书工厂’,这是你当厂长的给他们许的愿吧? “是的,我是说过这些话。这不仅是我个人心目中的工厂远景,也应该是全厂干部群众的共同愿望。谁不希望把自己的工厂办成文明工厂呢?” “好美妙的理想嘛!咱们是做砖做瓦的厂子,不是供外国人游山玩水的风景区,也不是读书人高谈阔论的地方,更不是公子小姐们的游乐场;咱们工人阶级是体力劳动者,搞好生产靠的是政治挂帅,靠的是主人翁觉悟,靠的是吃苦精神。别以为文化大革命过去了,资产阶级自由化可以出现啦!” “我的想法跟你不一样,你先别拿政冶帽子来压人。人生在世,再穷再苦,都是追求精神享受的,都是向往美好生活的。空谈不等于政治,觉悟不是靠口号培养的,文化大革命的教训够严重啦!干革命搞建设固然离不开吃苦精神,但吃苦不是目的,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应该尽量创造快乐。把咱们的环境搞得舒适些,把咱们的生活搞得丰富多彩些,让广大干部职工们精神饱满和思想愉快些,才能吏加热爱自己的工厂。我这些想法有什么不好?” “别故弄玄虚,我不是三岁小孩,那么容易骗的!你趁着我人不在厂,擅自召集工、团、行政会议,下命令让人家去搞俱乐部、图书室、灯光球场什么的,这是什么意思?” “这……,你外出开会,没机会找你商量。我在蹲点工作中,有了这个想法,到厂里各个角落走了几趟,在详细掌握情况后,觉得客观条件完全允许,只需调动相关部门作些安排做些工作,可以给职工们搞点业余文体活动场所。这不?有关部门一研究,青年工人一动员,就把场地清理出来,事情很快搞成啦!” “好嘛!不错嘛!雷厉风行能说能干嘛!可是,你以为你这么干是光彩的吗?刚刚当上个厂长就位高眼大,事先不向党委汇报,干涉政工教育,指令行政事务,插手工会、青年工作,手牵得那么长!在你眼里,还有没有厂里的党组织?还有没有我这个书记呀?” 又是“嘭”的一声巨响,汤炳权又顺势制造一颗威力更大的重磅炸弹,扔在曾有为面前,震得他脏腑不安脸红转青。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出勤出力为广大职工群众服务的一片好心,到了这位党委书记眼前,却会铸成越规侵权的严重责任?面对这个似若正确的严辞责难,他心里有点慌虚,口若悬河的雄辩一时卡了壳,答话变得软弱无力了:“关心职工业余文化生活,早该提到议事日程上来,我不过是看着党、政、工、团各部门暂时还没人注意这件事,才站出来作个主,帮助有关部门做些工作,这也叫手牵长了吗?” 汤炳权胸有堵气越堵越大,为了震慑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新任厂长,索性撕开面子,拿出最高效的武器威吓对方:“好啦。小曾同志,今天请你到我家做客,不是找你来同我辩论的。你是上级委任的厂长,权力不小,可你太年轻,太缺乏修养,难免思想幼稚行动出格。作为党组织的书记,同厂共事,我有义务提醒你。不管你觉得自己有多少才能和本领,不管你能把自己的理论吹得天花乱坠,请你别忘掉咱们国家一条铁的原则:党领导一切,党组织指挥一切,在企业单位里,是书记领导厂长而不是厂长指挥书记。忘记这个原则,你会摔跤的!你年纪轻轻,当个厂长不容易,做事情千万别自以为是想入非非,还是谦虚谨慎好自为之吧!” 真是接二连三扔炸弹!汤炳权这番看似无孔可钻的强势训诫,听似没有贬人批人的冲击波,却散发出一种刺激神经的毒雾,让曾有为感到脑波发怵头皮发麻,满腔委屈占据胸膛,情不自禁地作出自我表白:“老汤同志,我感谢你的提醒,但我不明白你说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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