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槐树下走出来的人_第七章亲姥姥和亲舅舅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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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亲姥姥和亲舅舅 (第2/2页)

 这种菜,延庆家家都有,除了老咸菜,这也是农民冬春两季的当家菜,这是延庆最低档的菜。

    我知道了姥姥为什么不让我吃这种菜了。

    我还有个二姥姥,他是我母亲的婶子(就是中部书里说的那个小小刘二先生的媳妇),不知为何?她在我幼小心灵中留下的印像,比我姥姥还深刻。

    也许是她与众不同的长相,她的嘴下边长有一个rou疙瘩;也许是她总在炕上坐着;再或许她总是赞美我;她像我姥姥一样,总是不断的说:“这个小小子好亲唉!”但是她说的频率比我姥姥说的频率还要高,是见一面儿说一次。

    她的与众不同,和经常赞美我,使我回家好长时间了,还想念她,总是自言自语嘴里不断叨叨着:“我想我那个带疙瘩的姥姥,我想我那个带疙瘩的姥姥。”

    我虽然这么想带疙瘩的姥姥,可是自打那次去了一趟姥姥家后,就再也没有去姥姥家的机会了,再去姥姥家的时候,是十一年以后,是我上初中二年级的时候,一九六三年的春节,我的二姥姥和二姥爷早已不在人世了,二姥姥和二姥爷死时mama没有去,不知她(他)是哪年死的?我到了她们屋里,只能看到墙上,挂着的她们的照片了,从她们的照片上,我还能依稀回忆起往日她们的音容笑貌。

    我姥姥四十岁才得了我舅舅,爱惜和呵护之至是可想而知了。

    在我舅舅十八岁前从不让他硬顶硬的当一个整人出去干活儿。

    还是那句老话:“三年的牤牛,十八岁的汉子。”

    一九四四年,我舅舅已经十八岁(虚岁)了,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了。

    此时,正是抗日战争胜利前夕,老百姓在共产党的领导下积极涌跃的支援抗日战争。

    这一天,村里接到了给八路军送军粮的任务,我姥姥让我舅舅和别人一同去给八路军送军粮。

    大家赶着自己的毛驴儿,在临河东的曹官营村集合,到南山“对臼石”驮上了一口袋麦子,又驮回到曹官营。

    那有经验的大男人,心里清楚,牲口驮着粮食,要走冻着冰的河,提前把牲口蹄子都钉了新掌,可我舅舅年轻,而我姥姥女人也不懂这事儿,我舅舅赶的牲口没有换新掌,因此,在过曹官营边的河时,牲口就滑倒趴在了冰上,大家帮忙把牲口掫了起来,到了“龙庆峡”走在冰上的牲口又滑倒趴蛋了,大家帮着把牲口又掫了起来,舅舅在掫牲口的时候把河上的冰踩蹋了,两脚杆进了冰窟窿,顷刻间鞋袜子都冻了冰。

    八路军驻在大山里,送粮的队伍走到了一个地方,叫“野猪窝”,到了“野猪窝”往西拐,走到了个地方叫“五里坡”,牲口背上驮的粮食口袋,让路边的树枝子给剐了一下子,把口袋从驴背上剐了下来,口袋滚下了山坡,而驴感觉背上轻松了,撒了欢儿,驴在前边跑,舅舅在后边追,追了半天,追上了毛驴,把空着身子的毛驴拉回来了。送公粮的队伍,有个带队的区长,区长看到我舅舅拉着光屁股毛驴,问道:“驴驮的粮食哪儿去了?”我舅舅言:“掉到那边西山沟里了。”

    粮食是有数的,凭白无故缺了一口袋粮食怎么交差啊!

    区长和我舅舅拉着毛驴回去找那口袋粮食,走到半道,天已大黑,没法再找粮食,两个人找了个山洞,钻了进去,跟山洞听了一宿大风,第儿天早起,拉着驴继续往回走找粮食,到了粮食滚下山沟的地方,两人下到山沟底,吭哧憋肚把一袋子粮食抬了上来,又放到驴背上,这回区长弄了个把牢的,用一根绳子把粮食口袋牢牢的给绑在了驴背上,区长和我舅舅赶着毛驴追赶那送粮食的队伍。

    追来追去,追到了“吴家沟”,人家都已卸了驮歇着去了,他们俩才刚到。

    “吴家沟”是平北八路军老十团教导队的驻地,这里广场上支着三口大锅,架着大劈柴给八路军战士做饭,舅舅冻了一天一宿,好容易看到了火,往那火前凑了一凑,其实离火还足有一丈多远哪,忽然觉得两条腿“缯”的一下子,原来两只脚脚尖冲着前面而现在两只脚自动像八字一样撇开了,随后人就瘫软在地,再也站不起来了。

    舅舅后来回忆说:“当时我冻着的僵直的双脚被火烤化了。”

    有经验的人肢体受了冻以后用雪去搓,把侵入肢体中的寒气搓出来,而没经验的人用火去烤,一冷一热,结果是把身体生命组织给弄熟了。

    舅舅被同去送粮的民工驮了回来。

    姥姥看到我舅舅被驮了回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送舅舅的人告诉了她,事情的经过。

    我舅舅的脚由红变紫,由紫变黑,由黑变臭,一只脚五个脚趾头,一个一个烂掉了,另一只脚五个脚趾头烂掉以后,还在继续烂,一直把前半个脚掌子都烂掉了。

    舅舅的脚,后来无冬历夏都穿着一双当兵穿的大头鞋,以那个大头鞋来支撑自己的整个身子,年轻时,总想看看舅舅那双与众不同的脚,但是舅舅总是遮遮掩掩不让别人看,老了,他已经不再遮掩了,我看到了他的那双脚,一只脚有十一二公分长,一只脚有十三四公分长,而且,脚没有正常人脚那么宽,他的脚只发育到了十八岁(虚岁),就再没有发育。

    舅舅是一九四四年阴历十一月二十八从家走的,到十二月初三回来了,回来后,在家整整躺了十个月,在十个月里不知他流了多少眼泪,枕头里的荞麦皮让眼泪给湿透了,放在太阳下晾干了,晾干了又湿透了,反反复复不知有多少次了。

    姥姥看着儿子受这样的罪,她的眼泪比儿子流得更多,姥姥精心伺候着舅舅,冬天两顿饭,夏天三顿饭,调着花样的吃。

    舅舅后来说:“虽然我身体残疾了,但是在我娘的精心呵护和照料下,我身体其他部分没有落下一点毛病。”

    他又说:“谁的恩情都有法报,唯有娘的恩情没法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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