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拾遗纪_第十九章 刹那枯荣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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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章 刹那枯荣 (第4/4页)

:“贺喜我王!”

    尉缭不敢笑,待看见蒙毅也在贺喜的时候才敢转头直视秦王。

    秦王瞪着他,眼神对峙许久,二人再也绷不住,俱都大笑。

    有了接收韩国的经验,对赵国的安排也相对轻松许多,很快就有决议。

    政务:右丞相昌平君领治粟内史等赶赴邯郸,清理赵国府库税物。

    军务:羌瘣先论罪削爵,再暗中赏功加衔,调离邯郸略取东阳;王翦陈兵邯郸,定土安民。

    赵国宗室么?赵嘉带了几百人走,邯郸没剩几个,先就地羁押吧。

    昌平君到邯郸,带了秦王巡游的消息。

    王翦傻了:“才打下来,还乱着呢!”

    昌平君笑:“那就看将军和我的本事!”

    昌平君跟赵国相邦郭开对接政务,很快清理出赵国各大粮仓。

    王翦一边派兵从柏人城运粮,一边就地没收官商私藏。

    “这是家中私粮,你们怎可直接抢掠?”

    “王者之兵,秋毫无犯。你们毁我家业夺我粟米,暴秦果真强盗!”

    ……

    穷人被抢了粮会跟人拼命,富人被抢了粮会找人替他们拼命。

    王翦听了很多恶心话平息了多场混乱之后给秦王列了个单子。

    国都破了家里还剩这么多粮食能是什么好东西?

    这些个富豪大户都是不忠不义不仁该下油锅炸个百八十遍的。

    筹了粮,把粮掺了沙石派给女人和孩子,保证最饿的人有东西可以充饥。

    城门一开,大批粮商涌入邯郸。

    一个很奇怪的循环持续到第二年麦收。

    粮商定的粮价很高,平民买不起,被征了粮食的富豪们纷纷买粮屯粮。

    王翦依旧只向富商巨贾征粮赈济平民,粮被征了的富商又不得不买粮。

    世上穷人永远是大多数,劫富济贫下手再狠,鼓掌的人也比喝倒彩的多。

    其实秦国是不准商人买卖粮食,那些粮商里的秦人都是太仓令属下官商。

    赵国富豪被坑得底朝天,有冤没处伸,只能自认倒霉。

    如此,除了权贵偶尔会嚎秦人贪婪之外,平民很快安定,不闹也不骂了。

    于是,王翦给秦王回书:邯郸安定,我王可放心来巡。

    秦王大喜,命蒙毅筹备出巡事宜,国尉尉缭将破赵立功者名录交接与左丞相,或授爵升官、或贬斥夺爵,赏功罚罪的诏书很快就由秦廷下达到县里闾间。

    王翦兵出太原,作为太原南大门的榆次,也是攻赵秦军的兵源地。

    清河就在这里,她站在帝国孕育前的土地,感知战争带给庶民的冲击。

    有人立功的,加爵赐钱,县伍表彰,亲朋相贺,就连生离死别的痛都能被喜悦冲淡。

    临阵脱逃或杀敌不力的,名姓另列一榜,邻里唾弃,乡人嫌恶,永世不得抬头。

    军中书信沿着车马不歇的驿路飞回故乡,乡人们都来找见多识广的盖聂爷爷念信。

    清河跟忌哥哥学过秦字,又在赵国学过书,自告奋勇帮爷爷分点忧。

    稚嫩的口吻能念出那些平平淡淡的字,还读不懂自己还未曾体会过的感情。

    “邯郸米贵布贱,俺脾胃不太好,正好拿米换了几尺布,你给娃做件衣裳。”

    “我爵位升到簪袅了,说是能授三顷田和三户宅呢!发下来没有啊?!”

    “军里边选人驻守邯郸,俺犯难,留在邯郸就不用卖命了,可是不上前线,俺就杀不了敌,杀不了敌就挣不到爵,你说咋办?”

    ……

    后来混得熟了,姑姑婶婶婆婆jiejie们开始放心让她代笔回书。

    “邯郸冷不?甚时候能回来?娃断奶了,会走路了,会说话啦,会喊爹了呢……”

    “不得了!发了发了,县尉都来了!授了三百亩,都是好地!你说开春种点啥好?对勒!母猪下崽了,一窝二十个,哎哟,可把俺高兴坏了!俺们的苦日子啊,到头啦!”

    “人二狗挣了三百亩地,你呢,就一个公士!还问我要钱?!家里哪有钱?!想老娘卖了给你筹钱捏,你倒是立个功给老娘长个脸啊!”

    ……

    这些话清河也不知道该怎么润色,便一字不落地全写了下来。

    她们的牵挂思念,从笔尖流淌进一枚枚竹简,随着驿车辗转去到天那一边。

    这些都是幸运儿,心里的话还能寄给思念的人。

    雪花飘落,天地缟素,村外黄土新坟,陇上衰草残灯。

    那一座座坟里,有全尸,有残骨,也有的,只剩一片血衣。

    爵位最高的一位英雄,郡尉亲自送来了秦王的抚恤文书。

    “忠勇无双”的溢美之词并非秦王亲笔,不过是军中众多奖励的荣誉之一。

    英雄遗骨没有回家,一柄短剑携魂而归。

    此刻悲恸而景仰的人不会知道,为国捐躯的英雄去得有多么委屈。

    他便是那个奉命行刺赵嘉的人,剑锋指向了敌人却被同伴刺穿了咽喉。

    影将军的一枚小小弃子,为了送另外两颗棋子到赵嘉身边。

    清河看了空棺下葬,女人的哭声传得好远,坟畔衰黄的草叶都在微颤。

    雪花飞落入领,她打了个寒战,低头看见系于腰侧的玉乌。

    玉乌晶莹剔透,欲飞却不能飞,那位雪夫人飞出重围了吗?

    她飞快往家里跑,像那白茫茫的雪地里,路过一只忽闪闪的雀儿。

    茅檐低小,炉火微微,爷爷与盖聂爷爷咂着老酒说着旁人听不懂的话。

    “秦以斩首计功,齐也以斩首计功,为何秦愈强而齐愈衰?”

    “齐国按人头给赏钱,赏的是一个人。秦国太贼,把爵位与土地绑在一起,军士功过跟家族荣辱拴一起,一个人在阵前打,一堆人在后方推,区别大着呢!”

    “那你还留在贼地?”

    “秦国免老啊,我这把年纪不用缴税打仗,安安静静养老,也挺好!”

    “哎……我什么时候才能养老啊?!”

    “养老嘛,老了就该养了呀!”

    “我养了老,怎么养小啊?”

    便是漫天风雪,便是千步之外,爷爷也能听到清河的脚步声。

    那么轻盈,那么急促,那么渴望着履行一个未知结局的约定。

    “爷爷!我们去邯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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